我从未想过,让自己沉浸在憎恨与怒火里,竟会有如此安宁的舒心感,让人想要沉溺于那放肆的情感中。
迷失自己原来不是一件令人彷徨不安的事,放开辛苦地控制,压抑住的一切情绪,竟是如此美妙。
宗兴说得对,这种深藏在我心中的情感,浓烈而炽热,强烈得让我甚至有些恐惧。
我自认不是一个情感非常激烈的人,而是相当理性,乃至超然的人。
但是这次的位面任务让我意识到,我对自己的认知有些肤浅了。
也许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当自己心态平静,用理性剖解一切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但那是因为生活在平和富足的现代社会的周铭根本没有缘由去真正地憎恨,去全身心地想要毁灭什么东西,想要杀死一个人,才能自以为是地超然。
了的细作型玄蛟卫,又有什么价值呢?」
一时间,我俩有些无语,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里,聆听着野外生机勃勃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斟酌着话语,开口道:「唐兄,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和内核是很复杂的东西。
外界和自我的评价都是形成我们自我价值不可或缺的成分,也同样作用于我们的身份和内心最纯粹的自我。
你觉得『唐禹仁』这个人,最核心的部分是什么样的,或者用一句佛教的话来说,他的『真我』是什么样的?是一个会因为武道路途被斩断就失去前进方向的人吗?是一个自我价值被他的武功,他玄蛟卫的身份,他的背景关系所决定的人吗?如果失去了这些东西,他还是唐禹仁吗?他就失去了自己最真实,最重要的内核了吗??」
唐禹仁一开始听着我说这些抽象又不着调的话,有些不解。
但是听到我最后那一连串的问题,他皱起眉头,开始认真思考。
我静静地让他想了一阵后,继续说道:「在我看来,那些都是关于我所知道的那个唐禹仁,最为末不足道的细节。
你的心性,你的坚韧,你的冷静,你的隐忍,你那张死人脸下滚烫的热血和心肠,你一诺千金的豪情,你对于自己近乎狂妄的自信,你从末因为我卑微的身份而对我不屑的平等心态。
这些才是组成我所结交,敬仰的那个男人的本质。
闻香散人可以打断你的手臂,可以废掉你的武功,但是他无法毁火这些更为本质,更为纯粹的东西,只有你自己放弃了的时候,它们才会散去」
我诚恳地看着身前的好友,说道:「前段时间我很颓废,很愤怒,很焦躁,满腔怨恨却不知往哪发泄。
但是宗兴大师一直在开解我,想让我知道,就算要走一条充满了憎恨的复仇之路,也不要迷失自己。
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哪怕我过去这三个月每个夜晚都会颤抖着被痛醒,我也要抓住那条不认输的信念,绝不会让闻香老狗击败我,绝对不会让青莲教就这么逍遥法外,更不会让他留下的伤痕就这么定义我的一切存在。
我会战胜他留给我的痛苦,也会让青莲教和它背后的人,无论是宁王府还是谁,都付出代价」
说了我能说的话之后,马车便再次沉默下来。
我眼前的男子似是看着我,也似在看着遥远的某处。
这次唐禹仁并没有易容,几个月末见,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孔更是削瘦,颧骨高高,让他的表情显得冷酷而漠然。
那对利剑般的长眉下,冷厉的双眼若有所思。
良久后,唐禹仁似乎达成了什么结论,原本绷紧的脸庞也柔和了下来。
他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
就这样对视了数秒后,他开口了。
「谢谢你,阿良……能与你相交,是我之大幸」
彷佛雨后初霁,阴霾尽散,唐禹仁露出了一个我从末见过的,阳光而温暖的笑容,充满了感谢与理解之意。
我被这真挚的道谢感染,不由自主地露齿而笑,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暖意在胸腔中扩散开来,让拂面而过的的秋风感觉格外宜人。
「我的事且说够了,这里有一件关于你的事,需要跟你提醒一下」
「哦,怎么了?」
「你的那个朋友,梁清漓……她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