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是易瘦的,这几天又更是狠了心的不吃东西,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挑拣些送来的补品浅尝几口。
没想到,这肚子到底是真真显怀了。
——它长得可真快呀。
杨初成烦躁地又披上外衣。
垂首拧眉半晌,又忍不住将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下定决心,内心对腹中的孩子默念——你别怪我狠心,你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我如今不留你,是免你今后在这世上受罪,我是在积德。怪就怪你来的不是时候。而我……也才及笄,不会养孩子。下辈子,看准了再投胎罢……一会既要送你离世,娘就在这坐着陪你一会,看在这个份上,你别折磨我,痛痛快快地出来……
杨初成点了盏香,一缕细烟升起,她的身影面容朦胧在芳香中,绝美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在如梦似幻的烟雾里,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小腹,时而又轻拭着眼角,薄肩微耸,仿佛一位慈母,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肚子里的胎说话,似乎要把平凡人家母亲对孩子的这一辈子的话说完。
待陈苏燕安排人过来送药时,香炉里的香早已成冰冷的灰烬。
依稀闻见戌时钟响,反反复复回荡。
杨初成内心腹诽,真是准时,正要做样子前去接应送药嬷嬷,便被嬷嬷及时拦下。
“哎呦哎呦——娘娘可别。娘娘快躺下,身子可还爽快?”
“嬷嬷好。本宫近日好多了,皇后娘娘可好?”
“都好,都好!您瞧,我们家娘娘一听您有喜了,也不顾这天寒地冻的,说什么也要起身亲自下厨,给娘娘您炖汤安胎呢。还说这药得趁热喝才色香味俱全,若是老奴不空碗回去,还要罚老奴呢!”
“娘娘有心了,劳烦嬷嬷替我向你家娘娘道谢。”话毕,杨初成接过碗,先浅抿一口,没什么奇怪味道,温度也合适,便仰头一口饮尽,又从袖口里抽出巾帕擦拭嘴角。
“天色不早了,嬷嬷快回去回话罢,本宫身子不便,就不亲自送了,红樱,送一下嬷嬷。”
没等嬷嬷反应,杨初成便下了逐客令,粉帘一合,便躺着不理人。
嬷嬷尴尬地撇嘴,拉着老脸,气冲冲地端起碗,临走时还朝床榻的方向白了一眼,又满是羡煞嫉恨地环视了这温暖奢豪似天庭的寝宫,在红樱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嬷嬷前脚踏出宫门,就望西角栖停着一辆紫檀木制马车,车厢顶棚盖的白貂缀紫水晶绒皮煞是夺目,四角车轮边还拴有一模样恐怖狰狞,皮肉外翻,肢骨异位几乎看不出人样的“狗”。冷风飕飕,天空飘着小雪,那周身无毛的“狗”亦是冷得瑟瑟发抖,嘴里发出怪异的呜咽声。
嬷嬷抖了个机灵,轻咳两声,朝车轿走去。
车里安坐着的女人气色比上午好了不少,她掀了车帘一角,瞟了眼只剩一点残余汤汁的碗,碗周还有少女留香的粉色唇印。
女人的在那抹淡粉色上停留了一会,才回神,从身侧拿出一平平无奇的荷包,递与轿子外点头哈腰的人,淡淡道:“回去后再打开,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收到后,行事低调些,少招惹是非。”
“您说得是,老奴务必谨记……”
“快去吧。”
女人语气里已有浓浓的不耐,嬷嬷不敢再逗留,匆匆行了几个礼便溜得没影儿。
嬷嬷一走,女人也随后下轿,身披一青紫色刻丝狐氅,提着一沉甸甸的木箱,她矗立在白茫茫一片雪地间,伸出手接了几片飘落在掌心的雪。
玄綦宫越是临近年夜,天气越是严寒。
手中的雪无法融化,女人便将其捏得四分五裂,雪花变成一粒粒碎石从拳心里喷洒出来,她面无表情,朝不远处的宫房疾行而去。(乜承下线实在太多了,已经码完了,分多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