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沉时弯腰在沉望圆嘟嘟的脸上亲了亲,便起身往婴儿房走去。
婴儿房里很暗,她把窗帘都拉死了,就这么背对着他,置身于黑暗中,灯也不开。
沉时开了灯又带上房门,看着几月未见的妻子,诚恳地开口,“我今天回来就不会再走了。阮阮,那次突然离开,是怕我忍不住情绪,说些不该说的话伤害到你。”
“我明白。沉时,今天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上次的话题了么?”她看着这整间屋子里和他一起选购的孩童用品,十分平静地询问他,问他做好准备面对他最不想面对的话题了么。
“可以。”他点点头,大步走上前将她揽入怀里,陪她一起坐在并不大的一张儿童床上,继续道,“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她转回头看向这段时间思念良久的丈夫,轻慢地解释道,“我没有任性,我的身体吃得消,前段时间也去医院看过了,指数都良好。为了调整状态,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画画了,每天都在休养,也积极参与了运动。我们再要一个完全没问题。”
这其实是他们很早之前就商量好的,在还没有沉望的时候,她说,两个孩子不多不少,长大了互相有个伴。他也点头答应了。
“阮阮,你的身体情况我只听医生的。”沉时并不是不信她,但在这种足以威胁到生命的大事上,光听她一人的片面之词还远不足够,“我不想你还和上次一样吃苦。你知道的,我对到底有几个孩子没有任何的看法,左右你开心就好。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我们能并肩一起生活下去。”
想来今日所言,皆为肺腑,他很少像今日这样直白的表述对妻子的依恋。
“我知道。”温阮点点头,哽咽着接着道,“你说吧。”
“我们已经有小望了,至于能不能再有第二个,就看缘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等你调整好身体,我们再做尝试,等你确认怀上了我就去做绝育,最终能不能好都看它的造化。阮阮,我不可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身犯险,也请你体谅我,我没办法再经历一回你可能要离我而去的状况,在这个世上,我没有更多的家人了。我只有你。”这是他不能想象和不能承担的后果,他知道光凭小望一个人是不足以支撑他面对整个世界的。
温阮理解他的难处,也在内心挣扎过很多次,究竟要不要和他开这个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再要一个么?”她想了想,决定和他坦白。
“不光是为了外面那个小家伙。最主要还是为了你。你总说我是你唯一的家人,沉时,小望年纪虽然小,但他听到了、意识到了也是会很伤心的。这段时间我一哭,他就问我是不是你不喜欢他了所以不回来,要是把他送到隔壁阿婆家,你就不会生我气了。”她这几年一直在弥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效果都不佳,那件事梗在他心里到了他梦见都会吓醒的地步,以至于很多时候他第一眼望向儿子的眼神里都是恐慌。
“我们把当年走错的那条路再走一遍吧,不该只有我一个人欢迎他们的到来。”她认真地说,“他们也会是你的家人,他们也会和我一样陪在你身边的。”
他没办法做出辩驳,他已经很努力地在饰演好父亲的角色了,但当两人坐下来相视而谈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远不如阮阮关切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甚至很少想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更多的都是对她的思念。
其实都是他的问题,是他让这个小家变得支离破碎,但如今还要她们拉着他往前走。
“好,我们,弥补过去的错误吧。”他一直都在怪罪自己,没停过,他始终把那次意外归咎在他没有好好陪着温阮度过孕期的最后一段时间,归咎于他不够爱阮阮。
沉今就是以这样的理由来到这个家庭的。
躺在护士的怀抱里,啼哭着,被戴上手环,然后被洗干净后又被送进了爸爸的怀里。阮阮躺在床上笑他手脚笨,但又流着泪让护士给自己摁压肚子,开奶、吸奶。
也许是第二次怀孕身体有了记忆,也许是照料得当、调整适宜,这回她一点儿也不辛苦,之前那些叫人痛苦不堪的孕期症状统统消失了。没有孕吐,腿脚只在最后稍微浮肿了些,真正生产的时间不过半小时。
顺利到,沉时都觉得之前的回忆像是隔世发生的,像是在某个电影里看见的,像是别人家的事情,总之,好像不是自己经历过的。难以置信,他的梦魇就以这种方式被覆盖了。
思及此,他又抬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妻子,道不完的谢意和爱意。
“你别老看着我,多看看阿今。”阮阮没穿衣服,乳^房都露在外面,孩子和外人就在边上,她觉得不好意思,要他抱着女儿走远些。
他理解似的点点头,低首再看沉今,她和妈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连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都如出一辙,给他一种,他好像能参与进阮阮幼年时光的错觉,他好像可以隔着时光亲眼见到那个端着小板凳坐在走廊上伸手接雨水的小姑娘了。
弥补太多了,他的人生都被他们三个补全了,他所有的遗憾,他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