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艾清。」我说:「辛福把整件事都告诉了艾清。是尤蠃答应支持古浪的,条件是古浪干掉欧阳风和你。枪手就是辛福;他开枪的代价是将来坐第二把交椅。」「那是你现在的位置,这是说你也在黑名单上了。你把艾清怎样处置了?」「他已去伴着秋勇一起了,他们两个都不会漏口风。」邱仲仰笑了一会儿,终於说:「我想我现在第一件事是和欧阳风商量商量。他一定很有兴趣知道他的搭挡尤蠃会要他的命!」「最好把李斯也叫在一起。」我说。
邱仲仰皱起眉:「为什麽?」
「如果我们贸然打死尤蠃、古浪和辛福,他一定会紧张起来的,他会以为你是在清党,他也有危险。而且,古浪的手下也不会服的,我们还是先弄准李斯是帮我们的好,不然可能就会发生问题了。如果李斯知道古浪是罪有应得,我想他不会反对的。」「是的,如果有代价。他会要求接收古浪的地盘了。」「就给他吧。」我说。
邱仲仰摇头:「这会使他的势力太大,可能有野心了。」「没有欧阳风的支持他是不能的。」我说,「当我们除去尤蠃以後,你要记住欧阳风将会独揽大权。大势既已定了,他就不想再变,李斯怎麽说得动他呢?」邱仲仰小心地想了一遍,说:「你的头脑很好,登仙。我们还是把李斯也拖进来的好。万一失事,我们至少也可拖着城中半数的枪手。」「我今天下午就叫欧阳风和李斯来好不好?」我问。
邱仲仰点点头,我拿起电话。我约好了他们三点钟在这里会面。
欧阳风的身材很高大,和邱仲仰差不远,只是显得有点保养得太好了,脂肪多於肌肉。他的脸皮是松的,好像老虎狗般下垂着。我刚递了给他一杯酒,李斯也到了。欧阳风是一个人来,但李斯却带着一个保镳。
李斯是一个高瘦的人,齿如编贝。他习惯张着嘴巴,他的外型好像傻呆,其实,他的脑袋比计算机还要利害。
我开门让他进来以後,就对他的保镳说:「到阳台外面去吧,洪振。那里有椅子,你的老板要走的时候会叫你的。」李斯的神色有点不自然,我解释:「这是机密会议,邱仲仰不愿让闲人听见。」李斯耸耸肩,跟着我进入厅子里。洪振到阳台上去了,我关上阳台以隔着声音。
「要酒吗?」我问李斯。
他摇头。「尤蠃和古浪来吗?」他问邱仲仰。
邱仲仰乾笑一下,说:「不,我们要谈的正是他们。」他看看欧阳风,「如果我告诉你尤蠃和古浪约好了要废掉你,你有什麽感想?」欧阳风显然吓了一跳。他小心地放下酒杯,说:「你最好再讲一遍,我没听清楚。」「你听得很清楚。」邱仲仰说,「你已经在他们的黑名单上;我也是,大概官登仙也是的。准备开枪的人就是辛福。古浪要抢我的位子,尤蠃,想独揽大权。如果杀死了你我,辛福可以坐上登仙的位置。」欧阳风不敢相信地说:「你没有弄错吧?」
「绝不会错。」邱仲仰说出经过的情形。
李斯镇定地问:「这於我何干呢?我也不在古浪的黑名单上?」「原则上,我们的每一个手下都是受命於我的。」邱仲仰说:「但我一向把大权分给你和古浪。因此事实上古浪的手下听他的话,你的手下听你的话。而城中的枪手,你们各占一半。假如出了乱子,你不是帮我就是打我了,骑墙是不可能的。」李斯考虑一下,嘴巴张得更大,样子像更蠢了。终於,他说:「我有什麽好处?」「你得到古浪的地盘。这样,你就控制全城了。」邱仲仰停一停,「自然,你还是受命於我,没有欧阳风的支持,你推不开我的。我想欧阳风也不会支持你的;对吗?」欧阳风润一润嘴唇,有点耽心地:「对的。最好尽量减少流血。」我插嘴;「最少流血的办法,就是把尤蠃、古浪和辛福置於死地。现在我们就商量此事,如果我们守秘,很快就可以完事了。」「你怎麽守得住秘密?」
李斯说:「我得通知我的弟兄。他们自然是绝对忠於我,但这样的大事,无论怎样防范也不能保密的。古浪不就是例子吗?」「我们用不着你的弟兄。」我说,「我们只是准备万一,以他们做後备而已,你和我两个人都会开枪的。」「你是说我们自己去放倒尤蠃、古浪和辛福?」李斯膛目地问。
「要放倒的只是古浪和辛福,如果我们以仇杀方式打死司法部首席,事情就大了。他该是死於意外的,要死得连古浪也被蒙在鼓里。」欧阳风说:「这主义不错,只要不打大仗就好了。」李斯不大愿意地说:「我不习惯自己开枪的。」「但你也想一想代价。」我说,「你的势力将会比现在加一倍的。」三、
既然已是在辛福的黑名单上,欧阳风就不敢在没有保镳的保护之下离开了。我劝李斯把洪振留给他。
「那麽我怎麽办呢?」李斯问:「或者我也是在黑名单上呢?」「不要紧,我们今晚就动手了。」我说,「在这里吃晚饭,饭後就去。有我保护你,难道还比不上洪振。」李斯看看邱仲仰,夷然地说:「你可以用他,我关在这屋子里是安全的。」李斯打开了阳台门,把洪振叫进来,给了他指示之後,洪振和欧阳风一起走了。
五点钟,华婷回来,手上捧满了大包小包,她好奇地看看李斯,邱仲仰说:「这是李斯,他今晚留在这里吃饭。」虽然邱仲仰雇得起一打以上的仆人,他却一个也不雇,他一定要华婷烧饭打扫。他的理由是:「这是女人份内的事。」其实我知道他怕有人下毒。他虽然居高位食美味,他却老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危险的。
饭前,我们一起在阳台辍着酒。李斯看着那大阳台上的草坪,说:「真奇怪在屋顶上也看得见草地。」「就像是有自己的私家公园。」邱仲仰说。
他兴高采烈地解释自己是在这里担任园丁,而地下是有着输水设备。我们走到那临街的围墙前。围墙的高度只齐膝。李斯偶然一望墙外的十二层楼下,吓得倒退一步。
「如果有人喝醉就不太妙了。」他说:「醉鬼很容易跌出去的,这墙应该弄得高一些。」然後,他忽然像若有所得似的:「叫尤蠃来这里岂不更好?」邱仲仰摇头。「在这个地方杀人不行,你可以带他到别的地方去用车子辗死。」李斯耸耸肩:「我只是这样想罢了。」
因为上了一趟街,华婷活泼了,晚饭弄得很好。但是当她知道饭後我和李斯一起出去,而她要和邱仲仰留在家,她又沈下了脸。
「为什麽我们不能去?」她问。
「因为他们是去办事。」邱仲仰说,「你也许认为奇怪吧,但有时有人晚上上街不一定就是上夜总会的。」李斯和我在八点钟时就出了门。
「我们的朋友尤蠃每星期四都在『丽都』吃晚饭的。」我说,「这是他的习惯。大概九点钟,他就会出来。」「你已经查好了?」
「我一向知道组织里每一个人的动态的。」我说,「无论谈起什麽人,我都了如指掌,你多在什麽地方过夜,我也说得出来的。」我们来到车房,把小福特开出来。本来,那辆加特力是也可以用的,但太显眼了。
八点三刻,我们在「丽都」对面停车。九点五分,尤蠃出来了。
尤蠃是一个相当英俊的壮年人,还没有结婚。他也算是名流中的美男子之一,他对女人却不大有兴趣。他极少在公共场台中和女人一起出现的。他很喜欢喝酒,但有节制,从来不会喝醉。今晚他独自在这儿,情形就更简单了。
「怎麽下手?」李斯问。
「别急,看他去什麽地方。」我说,「这里附近太亮,就算能弄得他上车,也很可能有人看见。」尤蠃出了餐室就步行着,没有去截街车。我们一直看着他转了角。我也开动车子,跟过去。他进了半街中的一家酒巴。
到了十点半,他才进入了一段暗街。幸而,那里离开停车的地点也很近。显然他是想去试一试邻街的一些酒巴的,他从一条黑暗的横街抄近路过去。
我把车匙抛给李斯:「把车子开到横街里,我会把时间拖到你需要的时候。」在横街的中央,我追上了尤蠃。街的两头虽然有灯,但中段却是完全黑暗的。」「喂,尤蠃,等一等!」我喊道。他略带醉意地转过头来望我。
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认得我了,他诧异地说:「嗨,登仙,你从什麽地方来?」「刚好看见你走进这里。」我说,「想请你喝杯酒,你去哪里?」「邻街去逛酒巴。」他又想继续走,我的手搭上他的肩头。
「等一等,尤蠃,李斯也和我一起来的,他去开车子了,等他来接我们一起去吧。」他开始怀疑地看着我了。
「李斯?你们都是只在睡觉以前才喝酒的,什麽时候开始结伴逛起酒巴来了?」「只是今晚而已。」我说,「邱仲仰请吃饭,饭後我们想出来玩一下。」他踌躇着,不能决定继续走还是停着好。这时,车头灯光从街口射来了。我们一起等着那小福特停到我们的身边。李斯关了车头大灯,跨下车来。
「干什麽…」尤蠃想说话,我的枪管已敲在他的太阳穴上了。他身子一软,就躺下地去。
李斯慌张说:「验尸的时候验不出这个麽?」
「验得出。」我说,「他被车撞倒,头撞在水泥地上而已。你以为验尸官是神仙?」「那麽,我们弄他上车快走吧。」李斯紧张地说。
「我们已经在一个理想的地点了,干吗还要带走他?」李斯担心地看街的两端,我则小心地看看伏在地上的尸体。我认为他现在的姿势已是很理想了。我示意李斯上车,将车倒退十多 。我把车头灯扭亮一点以便看清目标,然後一直驶前,让车子左轮辗过他的头,右轮辗过他的腿,车子跳了两跳。
事後,我没有停车看看後果如何,被一吨以上的压力辗过头上,没有人可以生还的。
转出了大路,李斯问我:「那些轮印怎麽办呢?」「这种事情我干过不少了。」我说,「不要担心。」我送他回家以後,就把车子驶到一家汽车公司;这是一位不爱说话的朋友开的。我把四条外胎都换下来,送到了垃圾池。我小心地把每条胎里嵌入大石,将它们滚下池里。如果警方把垃圾池抽乾,他们一定就会发现过去十年来,半数未破谋杀案的主要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