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被苦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祁姜将药碗递了出去,回来时瞧见祁梧苦着脸的模样,又想到他刚刚苦大仇深喝药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
“我给你倒杯水漱漱口?”祁姜问。
祁梧摇了摇头:“算了,万一冲淡了药效怎么办。”他这病早点好,低烧早点退,就能少喝点药,祁梧反正是不想再喝了,只希望睡一觉起来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人清醒了,祁梧随意看了眼只开了个缝隙的窗户,问祁姜:“现在什么时辰了?”
祁姜眨了下眼:“亥时过半了吧,怎么了?”
祁梧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算下来现在应该是晚上十点左右了。
放在古代这会儿,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
“那你还不回房间睡觉?”祁梧说,“你回去睡吧,我现在药都喝了,不能再有什么事了,你别在我这儿耗着。”
祁姜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我……要不我还是在这儿守着你吧,你还烧着呢,万一.夜里病得更厉害了,你想找人怎么办?我没关系的,反正这些天从早到晚……我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一两个晚上不睡一点都不妨碍。”
“你快睡吧,好好休息。”
见祁姜态度并不勉强,祁梧便也没再说其他的,看着祁姜重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反正这会儿不困了,祁梧便靠在床头,慢悠悠开口。
“你同意了祁安的请求代为进宫,可以说是有祁安他娘君和祁族危困的因素影响。那我呢?”祁梧轻轻眨眼,“坦白来讲,我不觉得自己很好相处,尤其是起初对你的态度可以说是很冷,可你这一路上还是不死心对我很亲近,眼下又尽心尽力照顾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祁姜被问得有些语塞,温吞吞的犹豫着,“我……也不知道……虽然你看上去不太愿意和我交好,但……我觉得你人很好。而且,之前我也想着,我们是要一起进宫的,我就想和你关系亲近些……”
咬了咬唇,祁姜有点泄气的说:“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吧,但我真的觉得你很好,虽然你对我比较疏离,但我还是很喜欢跟你说话,没有半点勉强的。”
“我……其实我……”祁姜想了想,不好意思的老实说,“你下午说,人这辈子很短、我做的事我自己高兴就行。可我其实,有时候不是很高兴……我没有你说的什么自我牺牲和慷慨奉献的念头,只是有时候……特别为难,不知所措,不想让对方失望和不开心……就跟自己说,反正这件事做了对我而言也没关系,那不如就答应对方吧……”
只是以前在祁族族地里的时候,最多也就是答应帮忙搬东西、整理杂物,轮值的时候答应别人的换班请求之类的,对于祁姜而言算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反正在族地里也没什么事做,那多做一点点事也不要紧的。祁姜有时候为难了,就这样跟自己说。
直到进宫侍君这件事……其实不光是为难了,祁姜当夜下意识答应下来后,不是没有后悔懊恼过的。可已经答应了啊,祁姜只能告诉自己,进宫而已,只要自己安安分分的,凡事不出头、低调小心……也不会过得太差的。
毕竟,祁族外面的人,好像都觉得进宫是件天大的好事。
那就算是祁族人,进了宫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如今坐在祁梧的床边,祁姜情绪蓦地很低落。
祁梧看着他的表情,眨了下眼。
……
“这祁族人的身体也太差了吧,还是男人呢,先前才说他们不添麻烦,这下就麻烦起来了。”
船上房间没那么多,使臣队伍里除了柳律之外,其他人包括谢景行都是几人一间屋子,睡大通铺。眼下虽然熄了烛火,但屋子最靠近厨房的那间里,几个人都还没睡着说闲话。
“就是,那吴大夫都多大年纪了,为了给那祁族人熬药,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忙活。”
“幸亏这是在船上,有个大夫十二个时辰都在,要是和先前一样咱们骑着马、那两个祁族人坐着马车,那祁族人生病了可才麻烦死人。”
“对了,我说谢景行那厮是不是脑子有病?帮柳大人办差是正经事,可我看他照看那两个祁族人跟真上了心似的,好像还真把那祁族人当成了多了不得的人物,笑死人了。”
“你这话可别叫谢景行听到了,虽然咱们都是为柳大人办差的,但柳大人可看重人家,头先就听说柳大人要升官,他现在这位子径直从咱们这些人里挑一个升上去顶着,想来就是这谢景行了。柳大人面冷心热,咱们说点不好听的他也不计较,那谢景行是个莽夫,定要回敬一番后才心里不计较的。”
“谢景行他不是很尊崇琅王殿下来着?要我说他这人也是奇了个怪,我听闻他也是书香人家的子弟,硬要参军不说,还总夸那琅王厉害……”
这话说得有人不乐意了:“哎你说谢景行归说,可别攀扯琅王殿下。琅王殿下不值当夸赞尊崇吗?咱们能在都城安安稳稳吃军饷,不用担心哪日就叫划去边疆血战,可都是琅王殿下的功劳!”
“可……要我说,琅王殿下也着实是凶名在外了。两年前他回文都,进趟宫见皇上的功夫,便发作了好些个宫人……我有个远房的亲戚在宫里当差,原先是伺候御花园的,那次被牵连罚去了恭事庭,我值宫门偶然遇见过他,整个人可大不一样了,头发都稀疏了好多。”
“哟!”有人乐了,“恭事庭里不都是太监吗?你还有亲戚进宫当了太监呢?”
刚刚说话那人就不高兴了:“都说了是远房的!早八百年就没来往了!”
屋内吵吵嚷嚷,许久才消停下来。
……
祁姜趴在桌边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骤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看了眼还睡着的祁梧。
犹豫了下,祁姜轻手轻脚探过手去碰了碰祁梧的额头。
然后他松了口气,祁梧这低热好在是退了。
刚收回手,祁姜就发现祁梧醒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吵醒你了吗?你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刚摸了下你的额头,好像是不烫了。”
“没事了。”祁梧从被子里伸出手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语气放松的说。
吴大夫也一大清早再次过来,给祁梧诊断了一番。确认他是退了烧后,吴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虽是不再烧了,但老夫稍后再给祁公子熬一帖药罢……”
“不必了,谢谢吴大夫。”祁梧毫不犹豫回道,“我当真已经没事了,我……”
吴大夫却语重心长的打断:“祁公子,您还是听我这个大夫的吧。”
祁梧能怎么办?
只能在吴大夫把药送过来的时候,捏着鼻子皱着脸硬生生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