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数个时辰,不知何时,驼辇外传来越来越清晰的俗世嘈杂声,似摊贩热闹的吆喝叫卖,亦听得妇人话家常、小儿打闹、杂耍卖艺声,俱是奚丹语。沈白与沈仲玉自幼在塔塔和娜依罕身边长大,自然懂得奚丹语,于是意识到他们一行人已进入了奚丹王都,喀奉扎内。
赫妲罗掀开纱帘向外瞧去,辇外两道旁街市人声鼎沸,攘来熙往,虽不比塞州城十里长街高楼宽路之繁阔,却也依然是一派欣荣民安之都城景象。一路有不少平民百姓认出这架驼辇是皇家仪仗,又见有玲珑教白衣护卫跟随,忙诚惶诚恐地跪在路两侧,恭敬行礼。
沈白亦跟着掀开纱帘一角,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驼辇外的景色。即使再深沉早熟,也到底还是有些许未泯的孩子心性,他在轻功练成之前从未出过永昌皇城,更不要说走出塞州,此番若非是父母俱亡,自己与胞兄不得已逃亡北上,他恐怕还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到塞州城之外的地方,去见识另一片世界。
驼辇路过一正表演弄蛇术的摊子,只见那身穿奚丹传统男子服饰肌肤黝黑的吹蛇人手持一柄做工粗糙的短笛,放置唇边,奏出一段简单却曲调奇异的笛音来。而他面前竹篓内,有一条黄棕相间的粗蛇一边情不自禁地随着那魔音扭动着探出蛇身,蛇头血口大张,露着顶端尖利的长牙,一边瞪着吹蛇人,分叉的舌尖吐出,冲吹蛇人嘶嘶发着警告。那蛇通体长有如皇宫殿宇中盘柱雕刻着的金龙龙鳞般坚硬的鳞片,两只外凸的蛇眼上长着两片龙角似的竖鳞,乍看之下,倒神似一条小龙。
沈白探出半个脑袋,有些入迷地瞧着那危险又实在迷人的陌生生物。赫妲罗见他喜欢,便贴心地示意驼辇暂停,坐近他身侧,道:“那蛇是种沙漠里才有的毒蛇,名叫角蝰。原本吹蛇人表演弄蛇术都会先拔除毒牙,但总有少数艺高人胆大的吹蛇人为了赚钱,以身犯险不拔蛇牙便练此术。”
鼻尖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股清甜幽香萦绕,向来冷冽自若的沈白此刻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咳一声,强自淡定地应了一声:“……嗯。”
“你往后若是去沙漠地带行走玩耍,切记要叫人陪同。”赫妲罗随即想到什么,急忙嘱咐,“那角蝰常常出没于沙石之中,可潜入沙石之下爬行,且极易伪装成沙石,你千万记得要小心行走。”
“好。”他略显慌乱地点头,只觉得女孩儿身上那股不似脂粉的清甜味道更浓了,不知为何,竟无端觉得有些口渴:“我知晓了,你……你且坐回去罢。”
赫妲罗闻此,以为他不太喜欢别人靠得太近,忙低呼一声,离远了些。
“啊!抱歉。”
“我……”鼻间那股子香气骤然离散,沈白心中又莫名闪过一丝朦胧的失落。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不知道怎么和小少女解释,欲言又止数次,最终干巴巴地说了句:“……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嗯。”
奚丹王都建立在整片古罗姆大漠上最大的绿洲喀奉扎内,又依河而建,因此物产极其丰盛。自入王都,便听见窗外亦传来隐约的潺潺水声。沈白耳聪目明,耳力极佳,猜晓这便是建在母河揭多婆河旁的王都官道,随即问道:“可是揭多婆河?”
赫妲罗有些惊讶地赞叹:“的确。我听闻你三岁便习武,果然耳力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