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依言下去了。
顾荇之看着眼前的“醉鬼”,一时也只能无措叹气。毕竟他从未哄过孩子,更没哄过小姑娘,现下这副光景,倒真是进退两难。
于是他晃了晃手里的糖饼,和声道:“你坐下来。”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他,摇头,伸手要来抢糖饼。
顾荇之这才察觉出方才没把话说清楚,于是他清了清嗓,又道:“你坐下来就给你糖饼。”
花扬愣了愣,点头,转身跑到罗汉榻上坐下了,一双眼睛还是滴溜溜地盯着糖饼转。
顾荇之忽然觉得她这样子乖巧地有些好笑,兀自压下微扬的嘴角,将手里的糖饼递了给她,“吃完糖饼再喝醒酒汤,然后不许再闹了,乖乖睡觉。”
有些生硬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安排公务,而不是在哄人。
花扬晕乎乎地抬头看他,半晌,咬着糖饼,脑袋上的步摇被她摇得簌簌直响。
“……”顾荇之蹙眉,觉得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都说翻脸不认人,可她倒好,拿了好处,这人当面就不认了。
而榻上的人却满不在意,叼着糖饼又开始躁动起来。她转身爬到罗汉榻的另一侧,一把推开了那里的轩窗,长腿一迈就要从窗户跳出去的架势,吓得顾荇之赶紧上去抓住她的脚踝,一把将人拉了过来。
“唔……”
鼻息间发出浅浅的哼鸣,轻得仿若呼吸。可顾荇之还是听到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都做了什么,手心里残留着她脚踝上的温度,一时懊恼不已。
而花扬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羞的,被这么暴力一拽,只用双手将脸遮去大半,露出对紧簇的秀眉来。
顾荇之赶紧放开了覆在她脚踝上的手,转身背对着她,长长地调整了几口呼吸。
身后的人难得的安静了片刻,没哼没动,甚至连捂脸的动作都没有换一下。顾荇之冷静下来,这才发现不对,忍住心中异样,转身问了句,“怎么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顾荇之就后悔了。
因为刚才被他猛地一拉,花扬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跌坐下来,齿关骤合,咬到了嘴里的软肉。如今她正摸出腰间的手帕,捂嘴吐出一口血来。
哄人没哄好,倒害得她受伤,见多识广的顾侍郎如今只剩下了头疼。
他略一思忖,想着让福伯给花扬备东西的时候,嘱咐过他要备上一些常用的药物,如今倒是能先用来救一救急。
于是他从小药箱里快速寻来一些止血的纱布和药粉,回到榻上,示意花扬张开嘴。
这一次她倒是很配合,乖乖地跪坐在他面前,张开了嘴。
顾荇之满腹心思都在给她止血上面,借着烛光看了半晌,才找到大牙的附近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整个舌根都被染成了血色。
心口空了空,顾荇之蹙着眉,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以防她乱动,另一只手将纱布抵在食指上,沾了止血的药粉就缓缓探入她的口中,将纱布轻轻摁了上去。
“嗯……”小姑娘颤巍巍地哼了一声,被他扣住的下巴止不住地往后缩了缩,惹得顾荇之将目光从伤口上移开来。
他这才发现,两人现下正是以一种极其亲密而又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
他捧着她湿濡的脸,她吃着他温热的呼吸。
那双因为疼痛而染上晶莹的浅眸湿漉漉地看他,泪水沾在睫毛上一闪一闪的,像两只在他掌心里扑动翅膀的小蝶。
心跳鼓鼓,连带着伸进她嘴里的那根手指都开始颤抖。
嘴唇湿润而温暖,触感柔软,喉咙里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顺着手指,夹着鼻息,缓缓漫过手背,无声地撩动着他的呼吸。
而那个喝醉的人却浑然不觉此刻的旖旎,拿着糖饼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的手肘。那感觉酥酥痒痒,带着浅浅的电流,像一尾游弋在四肢百骸里的火苗,让全身都起了难以名状的燥热。
顾荇之下意识地收回手,然而方才一动,他便发现自己的食指被她吮住了。
那张半张着的嘴不知什么时候闭了起来,两片粉唇柔软地包裹着他的手指,贝齿轻轻地厮磨,舌头缓缓地蠕动。
一下、两下。
一紧、一缩……
粉嫩湿濡的唇瓣吞吐着他的指,被她吃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浅浅的晶亮。这样的画面登时让方才那团小火苗倏地蓬勃起来。
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被崩断了,顾荇之只觉浑身一颤,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向股腹之间,血脉奔动,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舒醒过来。
惊愕与无措。
这一瞬,顾荇之竟然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
“大人,”门外响起福伯的声音,“醒酒汤熬好了。”
门扉被推开,顾荇之猛然回神,收手的同时小推了花扬一把。
小姑娘又因此呜咽了一声。
顾荇之起身慌乱地整理袍裾,故意侧过脸,避开福伯的目光,努力冷静地吩咐道:“让她喝了醒酒汤就睡,别再闹了。”
“哦……”福伯点头,小声探问到,“那要是姑娘不听……”
“不听就绑起来。”
顾荇之少有的态度强硬,头也不回,留下一句生冷的话,匆匆走了。
月下回廊,那个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
福伯伺候着榻上撑臂微醺的人喝了醒酒汤之后,抱了床被子过来,也退下了。
一丝晚风从茜纱窗浸进来,把矮几上的烛火吹得颤了颤。屋里总算安静下来,折腾半天,花扬也觉得有些累了。她撑着手臂从榻上坐起来,遥遥看了眼顾荇之离开的方向。
她算是真的服气了。
为了任务装醉接近目标的事,花扬不是没干过。但使劲浑身解数,对方却仍然无动于衷的情景,还真是头一遭。
“绑起来……”她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看看我们谁绑谁。”
*
接下来的几日,花扬都没有再看见到顾荇之。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真的公务繁忙,还是根本就想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