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还是把赵合德抱在臂间,一路走一路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吕雉跟在后面,对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视若不见。
“你怎么知道方向呢?”
“要在外面的话,可以看青苔生长的情形,从背阳向阳找出南北,再找出东西方向。更简单的是看影子。不过在这里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这太阳是在南回归线,或者压根就不是太阳。”
赵合德满眼崇拜地说道:“你懂得好多。这会儿往哪里走呢?”
“跟着河水的流向走。”
“原来是这样啊。”
“你年纪小,不懂没关系。可有人一把年纪了,连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在宫里都养废了。”程宗扬回头道:“喂,说你呢。”
吕雉淡淡道:“我跟着呢。”
赵合德道:“我帮你看着,不会让她走丢的。”
“我才不怕她迷路。丢了算了。”
吕雉置若罔闻。
赵合德贴在他耳边道:“它还硬着吗?”
“没有。”
程宗扬撒谎了。得了合德极品鼎炉的元红,岌岌可危的丹田终于稳住,一直硬着的兄弟也恢复了正常。问题是皮肤的敏感性并没有减轻多少,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硬给你看。
比如赵合德这会儿在自己耳边说话,一个绝色小美人儿在耳边呵气如兰,口脂生香,再带点旖旎动人的风情,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它就主动来了兴致,昂头挺脑,跃跃欲试。一直硬着当然不好,可一天到晚动不动就勃起,半个时辰能硬上十好几回,这日子还能过吗?
程宗扬忽然停住脚步,一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远处一名兽蛮人凶神恶煞般狂奔过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滔天杀气。
林中的小兽被兽蛮人的杀气惊动,在山间四处乱蹿,有几只跑到河边,因为跳不过去,转头顺着河岸狂奔。
那兽蛮人转瞬即近,能看出来是一名老者。它背着一根木杖,眼睛小得犹如绿豆,嘴巴却宽大得如同鳄鱼,它手足并用,一路草叶纷飞,笔直朝自己冲来,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
程宗扬放下赵合德,挡在身后,随即拔刀在手,不等兽蛮老者扑上来,便使出一招夜战八方,将奔来的小兽驱赶开。
兽蛮老者猛地发出一声怪啸,“狍子!吾的狍子!”
程宗扬一怔,好像刚才真有只尾巴生着白尖的狍子跑过去。
兽蛮老者好不容易撞见一只狍子,却生生错过,顿时红了眼睛,接着又认出程宗扬的面容,旧恨未了更添新仇,兽蛮老者胸中杀意沸腾,嚎叫道:“欺人太甚哉!吾先宰了你!”
两人转眼就斗在一处,程宗扬刀势迅猛,那名兽蛮老者修为原本及不上程宗扬,可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恨意冲天,整个人都疯狂了一样,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竟然压着程宗扬打。
程宗扬这回深深知道什么叫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以前也没少玩命,可这会儿身后还有个赵合德,实在是玩不起,不多时便左支右绌,局面越来越狼狈。
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裂缝出现在兽蛮老者脚下,使它一个踉跄。
一个豺狼般的声音道:“阿合马!”
兽蛮老者转身跳开,然后叫了一声,“哈米蚩!”
说着两个老兽人就扑到一起,滚在地上,拳打脚踢。
好不容易等他们分开,两个老兽人都是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沾满泥土,不过两人情绪倒是很高,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转眼就勾肩搭背,呵呵傻笑。
程宗扬愣了半晌,“你们……认识?”
哈米蚩往兽蛮老者胸口擂了一拳,“阿合马!我安答!”
兽蛮老者也朝他胸口擂了一拳,“安答!”
“那你们刚才……”
“我们兽蛮人的礼节。”
阿合马龇着兽牙,张开血盆大口,一边“呜呜”的嚎叫,一边夸张地抖动着宽大的嘴唇。
程宗扬一拍大腿,“干!这是示好?!老术朝一个小丫鬟这么干过,当时就把人吓晕了。”
“等会儿,我们说几句话。”
两个老兽人搂着肩,脑袋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忽然哈米蚩勃然大怒,抓住阿合马的后颈,“篷”的一声,把他脑袋砸在河滩里。
阿合马不甘示弱,爬起来一头把哈米蚩撞翻,骑在他身上一通痛打。
打完俩人又凑到一块儿,你咬我耳朵,我咬你耳朵,亲热地说着悄悄话。说到高兴处,阿合马一个耳光抽过去,换来哈米蚩一记头锤,当时鼻子就飙血了。
程宗扬看得脑门都在疼,这哪儿是两个老头?简直是两个精力严重过剩的熊孩子。
两人终于用兽蛮人结义兄弟之间最亲密的礼节完成了交谈,彼此搂抱着,一瘸一拐地走来。
哈米蚩道:“我跟他们说,你很有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说吧。”
“他们要羊。”
“我给!”
“他们要回塞外。”
“路费我出!”
“他们的钱在一个蔡公公那里吃利息。”
程宗扬下巴“咔”的掉在地上。蔡爷的生意做得真大,兽蛮人的卖命钱也敢黑。他突然觉得,自己替蔡爷背的锅是不是有点大了?天知道他挖的坑有多深,里头填了多少人。
程宗扬咬了咬牙,“我帮他们讨回来。”
“不是。他们要利息。”
程宗扬很想学他们的礼节,先给阿合马一记耳光,再来一记头锤加旋风腿。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几个利息?你们上当受骗,那叫活该!用金兀术的话说,一个个都是张嘴能看到屁眼儿的直肠子,还学人家玩钱生钱的把戏?
“行!包在我身上。还有吗?”
“没了。”
程宗扬有些不放心,“那个古格尔呢?”
“他们不是一个部族的。古格尔族里没有成年的男丁,雇佣他们帮忙。”
哈米蚩解释完,程宗扬终于弄明白,为什么古格尔一死,那些凶悍兽蛮人没有上来拼命,反而都跑了,原来是一群打临工的。
程宗扬心下一动,“那些兽蛮奴仆一起走吗?”
“不会。草原受了雪灾,没有足够的口粮。”
“那就好。”程宗扬欣然道:“我准备在首阳山下建个牧场,第一批先放养一万只羊,眼下正缺人手。那些兽蛮奴仆都是养羊的行家,我想让他们来帮我养羊。”
阿合马一直在旁边呵呵傻笑,听到这句话,口水“哗”的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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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阿合马过来,裹着熊皮大氅的蔡敬仲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狍子呢?”
阿合马此时有了底气,抬起巴掌就想给他个脆的。可手挥到一半,还是没敢打下去,陪着笑脸给他掸了掸衣服。
程宗扬踱着步子过来,慢悠悠道:“蔡爷,你没事吧?”
蔡敬仲坦然道:“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走两步。”程宗扬摆摆手,“起来,走两步。”
蔡敬仲一手伸到袖中,程宗扬以为他要亮出什么底牌,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谁知他掏了半晌,掏出一柄大红折扇,“啪”的打开,在胸前悠哉悠哉地扇着。
“蔡爷,你这什么意思?”
“本公子凭本事借来的钱,谁想从我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儿——没门!”
程宗扬一肚子的说辞全给憋了回去,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蔡爷,你是属貔貅的吧?”
几方会合,简短地商量几句。果然和程宗扬猜测的一样,胶西邸井下入口开启的同时,长秋宫的入口也同时开启,而永安宫湖底和增喜观两处入口却没有动静。
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的是吴三桂、敖润和冯源,剧孟和哈米蚩也留在长秋宫居中策应。他们商量之后,由吴三桂入内查探,因为青面兽传回消息,说秘境里有许多兽蛮人,哈米蚩与高智商也一同进来。结果就前后脚的距离,三人还是失散了。
哈米蚩靠着野兽的本能,同样选择了沿河而行,遇见程宗扬等人。
那些兽蛮武士都是家乡遭灾,在古格尔的鼓动下,前来洛都。真论起来,双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因为哈米蚩跟阿合马是安答,还有一点交情。
说起阿合马,他就是个悲剧。古格尔带着满身伤痕,孤身一人从大草原逃回部族。本来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势力。可吕氏的信使居然找到兽蛮人的聚居地,许诺重金,请兽蛮人作为外援。
作为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被兽蛮人视为智者的阿合马首先来到洛都,结果正赶上蔡敬仲钱生钱的把戏玩得如火如荼。阿合马在草原待了那么多年,哪儿见过这种高科技?一想到自家的钱半年能翻一倍,一年能翻四倍,正发愁族人吃不上饭的阿合马立马就嗨了,疯了一样把吕家给的佣金全拿出来,投到蔡敬仲的无底洞里。
这下阿合马彻底上了蔡爷的贼船,古格尔来了,他发愁怎么应付古格尔。古格尔死了,他要应付的从一个古格尔变成一百来个大脑充斥肌肉的兽蛮武士。再加上吕氏送来二百多名兽蛮奴隶作为后备,阿合马更是愁得头发就快揪光了。二三百张嘴等着吃饭,可他们的口粮全在蔡敬仲那里等着生利息。更别说那些兽蛮武士还要返乡的路费。洛都这世界哪儿都怪好,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送到秘境,借口把武皇帝挖出来吃掉,想着拖一天是一天。谁知居然遇见自家的财神爷。那位蔡公公换了装束,贴了胡须,要不是自己闻出他的气味,阿合马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阿合马发了狠,拿铁链把那位蔡公子锁住,不给钱就不放人。结果那位蔡公子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住下了,还把欠债的是大爷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照阿合马的脾气,早把这货给打死了。可看在钱的面子上,阿合马只有一个字:忍!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遇见了自己的安答,钱也有着落了,还听说有一万只羊等着他们去吃——不,是放牧。阿合马几乎要喜极而泣,一万只羊啊,一天吃一只,这辈子都吃不完。那位程公子口中的守羊山,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阿合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死也要死在守羊山的羊群里。
大家目标一致,很快就商量出结果,秘境中的兽蛮人无论有没有参与过吕氏的叛乱,只要往后不再与吕氏或者其他势力联系,一律既往不咎。愿意返回塞外的,程宗扬每人给一万钱,十只羊,由向导带领,送回塞外。愿意留下来的,都移往舞阳侯国的首阳山,保证每月不低于三头羊的口粮。
兽蛮人欢声雷动,随即丢下挖掘工具,兴奋地捉对厮打起来,眼前一片群兽乱舞的景象。
蔡敬仲双手负在身后,评价道:“还是饿得太轻了。”
哈米蚩负责带领兽蛮人返回,蔡敬仲也想跟着走。程宗扬叫来青面兽,让他拿铁镣把蔡敬仲锁在身上,“不管吃饭还是拉屎,你们都在一块儿,连睡觉都不许松开!”
蔡敬仲用扇子顶住下巴,“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做得都对。我是怕你以后走错路,锁起来放心。”
身后传来一声的轻笑。
蔡敬仲扭过头,指着吕雉道:“你笑什么!”
赵合德连忙道:“不是她笑的。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
“我教训她,关你什么事?”
程宗扬在旁边看不过眼,“蔡爷,我记得你前两天还说,这辈子佩服的有三个半人,太后娘娘排名第二。你就这么跟人家说话的?”
“我要不那么说,她会开口吗?你啊,揣摩人心都不懂。”蔡敬仲道:“娘娘心高气傲,认栽事小,面子事大。打死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我为什么说三个半人?一来先把她捧得高高的,二来再拿话钩着她,让她心里直发痒。只要她一开口,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程宗扬瞠目结舌,良久才道:“蔡爷,你又给我上了一课。”
“好说。先把铁镣解开。”
“不行。我得把你锁着,好随时向你请教。”
蔡敬仲对吕雉道:“瞧见了吧,你之所以会输,智谋不济尚在其次,要紧的是脸皮不够厚。你说你脸皮要是再厚一点,还会输得这么惨吗?”
吕雉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叛变的死太监,最后展颜一笑,“公子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蔡敬仲还要再说,忽然整个人凭空消失。
“你做甚!”
青面兽瓮声瓮气地说道:“吾要撒尿!”
蔡敬仲绑在体型巨硕的青面兽身上,就跟青面兽揣了个红包一样,一阵风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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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青铜大门前,一条雪白的小狗摇着绒球一样的短尾巴,来回打着转。
小紫坐在阶前,笑吟吟逗着雪雪。
闻清语站在她身前十余步的位置,身后跟着一群巫宗门人。
“紫姑娘,大家约好平分,你这么拦着路,不太合适吧。”
“仇雍还说你们都出来了。是那个傻瓜自作聪明来骗我呢,还是你们连他也一块儿骗了?”
“仇尊者是敝宗元老,地位尚在仙姬之上。谁敢骗他?他又何必去骗谁?想必是紫姑娘误会了。”
阮香琳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婆娘,居然推到紫妈妈头上。”
闻清语轻笑道:“这不是临安李镖头的夫人吗?你身为人妻,私下却给人当了妾侍。想必夫人女红不错,做的好一手绿帽子。”
忽然一道火光箭矢般射来,闻清语急忙闪身后退,那道火光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
卓云君抬起右手,白玉般的纤指间,一道凤羽般的火焰盘旋不定。
“诸位身负修为,何必逞口舌之利?不如动手好了。”
“果然是做了我们黑魔海的奴婢,连道门的清静无为都不讲了。昔时守身如玉,如今任由采撷,不知此间滋味可好?”
“哟,说得好像你没被男人干过似的。”蛇夫人道:“难道你在床上,还得让你男人供着你,把你顶在头顶上干啊?”
蛇奴荤素不忌,闻清语终于招架不住,“紫姑娘,你到底开不开门?”
“要等程头儿哦。”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暗处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露出一眼睛,“怎么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