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销魂的打赌
铁木兰面寒如水,缓缓拔出了舱壁上的弧形刀,刷的还刀入鞘,双唇中迸出两个字:「点灯!」
十多支火把很快燃烧了起来,火光熊熊,照耀的四周亮如白昼。
刘大全和周小年的尸体就躺在甲板上,相距不过尺许远,面上都带着惊惶和愤怒的表情,仿佛至死也不相信自己会就这样被杀害。
铁木兰默默的望着这两具尸体,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虽然她和这两个捕快共事还不到一个月,平常也没少斥责过他们的笨手笨脚,但毕竟已建立起一份同僚的情谊。
任东杰明白她的感受,无言的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示意安慰。
铁木兰忽然一震,瞪大了眼睛低呼道:「你瞧他们的伤口!」
她的语气中充满惊骇,任东杰却似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的道:「我早已看见了。」
两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咽喉处,和上一批的八具尸体并无不同。但奇怪的是,这次一个伤痕是从左划到右的,另一个却是从右划到左的!
任东杰压低嗓音道:「凶手并不是左撇子。最起码,他的左右两只手一样的灵活,是同时把刘周二位杀死的!」
铁木兰哽咽道:「是的,我以前的推断全错了,连累他们两位遭了毒手。」
任东杰柔声道:「别傻了。这跟祢有什么关系?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凶手,替死者讨回公道。」
铁木兰点了点头,用力的拭干了脸蛋上的泪痕,昂首挺起了胸脯。
这一瞬间,她显然已恢复了斗志,美丽的大眼睛射出灼灼亮光,那样子既让人觉得不可逼视,又让人觉得充满了吸引力。
赵黑虎忽然「咦」了一声道:「怎么不见狼牙棒和神龙鞭?两位捕快老兄都没带兵器在手边吗?」
铁木兰跺脚道:「这两人真是粗心大意,明知船上潜伏着一个残忍的凶手,这么晚出来却不带兵器防身。枉我交代了那么多次,他们还是连半点警觉心都没有!」
林逸秋静静的听着,插言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人会突然下毒手,凶手是个根本出乎他们意料的人物!」
玄灵子手捋长须,颔首道:「不错,这两位捕快武功不弱,若非是绝对信任的熟人骤然偷袭,他们怎可能一招就被人取了性命?」
铁木兰双眼寒芒闪动,逐一审视着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冷冷道:「我亲眼看见凶手逃进了主舱,他一定就在我们当中!」
她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又道:「眼下除了任公子外,诸位暂时都有嫌疑。」
赵黑虎闻言瞪着任东杰,不服气的道:「为什么就他没嫌疑?」
铁木兰冷静的道:「任公子是最先跑出舱来撞到我的,在时间上来不及更换掉夜行衣。而我和他说了好几句话后,诸位才分别赶到,因此从理论上来说,越迟出舱的人嫌疑就越大。」
最后一个出舱的人是彭泰,众人的目光立刻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彭泰面色微变,叫屈道:「冤枉呀!我不像你们那样内功深厚,晚上又这么冷,自然要多穿几件衣服才出来,这才耽误了出舱的时间啊。」
此刻他身上披着的是一袭名贵的貂裘袍子,从上到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打扮成这样确实是件挺费工夫的事。
众人都没话说了。
赵黑虎忽然踊跃的道:「有了,我们可以到每个人的卧舱里去搜一搜,从谁那里搜出了那套夜行衣,谁就是凶手无疑……」
谢宗廷打断了他,哑然失笑道:「凶手换下夜行衣后,必然随手就抛到了海里去,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证物的。」
就在这时,自出舱后就一直站在远处,对杀人现场连看都不铱吹牧绶悖蝗环3鲆簧校瘟潮涞孟裱┮谎祝窖勐冻隹志宓纳裆?br />
任东杰和林逸秋不约而同的冲了过去,齐声问道:「怎么了?」
柳如枫全身发颤,无比惊惶的指了指头顶。众人抬眼一望,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火光照耀下看的分明,只见在数丈高的桅杆上,原本飘扬的那面「谢」字大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面血红色的旗帜,上面赫然绣着两个狰狞的骷髅!
一阵冷风吹来,这两个骷髅随风晃动,空洞的眼眶充满阴森森的恐怖感,仿佛随时都可能从旗帜里扑下来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谢宗廷气的面色铁青,低沉着嗓子道:「谁?这是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
良久,崔护冷冷道:「只有驶向地狱的船,才会挂上骷髅旗。这也许暗示着我们谁也无法活着回来!」
任东杰笑了笑,道:「不会的。我敢说,至少这几位姑娘都能活着返回陆地。」
彭泰动容道:「你怎么知道?」
任东杰正色道:「因为我可以看出,旗上的两个骷髅都是男的,女子的骨盆哪里会那么窄小呢?」
赵黑虎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玄灵子也不禁莞尔,在场的女子却都不同程度的俏脸微红,柳如枫更是啐了一口,偷偷的给了他个白眼,小声骂道:「不正经的坏蛋!」
铁木兰一挥手,神色十分严肃,用冰一般坚硬镇定的语气道:「诸位请先回去休息吧,等天亮后我会逐个对你们进行询问,希望大家能予以配合。」
赵黑虎冷笑道:「好大的口气!祢只是个衙门里的小小捕头,凭什么命令我们配合?」
铁木兰俏脸一沉,双眼射出明亮的目光逼视过去,凛然生威。
谢宗廷沉声道:「船上的命案总得有人调查,让铁捕头全权负责此案是理所当然的事,我谢某人第一个赞成!诸位若肯给老夫几分薄面的话,还请不要反对!」
搭乘着别人的航船,没有人会不给船主几分面子的,所以大家全都同意了这项提议。赵黑虎虽然心中不乐意,但也无法反对,只好默不作声了。
众人各自返回自己的卧舱,偌大的甲板上很快走的人影不见了,只有任东杰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铁木兰在人前一直是面罩寒霜的,这时才放松了些,清澈的明眸直视着他的脸孔,低声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任东杰缓缓点头,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刘周二位本来就跟凶手有勾结。」
铁木兰怒叱道:「胡说!我不许你侮辱他们死后的名声!」
任东杰叹了口气,道:「此处显而易见是谋杀的第一现场,两位捕快为什么会深更半夜跑到这里?这自然是因为有个他们相当放心的熟人,把两人约到这里来的。」
铁木兰紧绷着脸道:「是又如何?」
任东杰道:「船上有八人被杀,凶手还未查出,人人都有嫌疑。在这种时候,刘周二位理应对每个人都怀着戒心才对,为什么会对这约会之人如此放心,以至连兵器都不带呢?」
他顿了顿,又道:「因为他们早已知道,这个约见之人就是凶手,而他们则是帮凶。帮凶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杀人灭口,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铁木兰双手掩耳,不住跺脚,俏脸激动的绯红,连声道:「胡说,胡说!我不相信,绝对不相信……这都是你乱猜的……」
任东杰心平气和的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以祢的判断力,应该很快会明白我说的是否在理。」
他转过身,慢慢的离开了现场,只剩下铁木兰一个人窈窕的身影映在甲板上,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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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东杰走回卧舱的时候,过道上已是漆黑一片了,大家都已关门熄灯,重新躺了下去睡觉。
只不过,船上发生了这样的惨案,今晚不知还有几人能睡的着。
长夜漫漫,离天亮还有好一段光阴。如果睡不着的话,一个人仰望着头顶的壁板,听着浪涛风声,就会很容易感到寂寞。
——要是能有个女孩子陪着该多好呀,不必发生肉体上的关系,只要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都好过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面对孤独。
任东杰无声的叹息着,推开卧舱的房门走进去,然后他就怔住了。
竟然真的有个女子在里面等着他!
「玉小姐!」任东杰张大了嘴,惊讶的道,「祢……祢怎么会在这里?」
这女子风姿优雅的坐在床边,闻声抬起头来,果然是艳名远播的名妓玉玲珑。
卧舱里点起了蜡烛,烛光映照着她那张极具古典美的鹅蛋脸,婀娜多姿的身段,长长的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仿佛会说话似的,一股清雅灵秀之气扑面而来。
她眨了眨眼,轻轻的道:「上船快两天了,既然任公子特意回避,不愿单独来见我,就只好小女子主动来找你了。」
任东杰关上舱门,皱眉道:「但现在可是深更半夜呀,玉小姐跑来找我这样一个大色狼,就不怕闲言碎语吗?」
玉玲珑「扑哧」一笑,就像是听到最滑稽的事情似的,俏脸上绽放出一个清甜的笑容,那略带点嘲讽,又带点嗔怪的迷人模样,足以令任何男人看的魂不守舍。
任东杰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被她吸引,面无表情的道:「有什么好笑?」
玉玲珑敛起笑容,若无其事的道:「闲言碎语是肯定免不了啦,小女子今夜都没打算走,还准备在你这里留宿呢。」
任东杰失声道:「什么?」
玉玲珑眼波流动,瞟着他道:「很吃惊吗?人家可是说正经的。从今夜起小女子就要搬来跟你同住,以后都同睡一间卧房,你不欢喜吗?」
任东杰怔了半晌,道:「眼高于顶、千金难买一笑的玉小姐,为什么突然对我任某人青眼有加起来了?」
玉玲珑幽幽的道:「如果换了别人,我会说是因为喜欢了你。但在任公子面前,我却不想撒谎欺骗你,那样子会令人家很内疚的。」
任东杰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玉玲珑咬了下嘴唇,脸色突然变的有些发白,低声道:「任公子,我……我很害怕。才两天的工夫,船上就死了十个人,也许下一个就会是小女子了。」
任东杰道:「玉小姐多虑了吧?祢天姿国色,凶手怎么会忍心杀害这样一个美人儿呢?」
玉玲珑执拗的道:「不,我有种感觉,凶手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通通杀掉!我刚才在卧舱里越想越怕,怎么也不敢一个人睡了,想来想去,只有你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任东杰故意做出一副凶相道:「谁说我这里安全的?如果我就是凶手,你岂非自己送死来了?」
玉玲珑嫣然一笑,横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道:「别吓唬人了!这船上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只有你是可以让人家完全放心的。别问我为什么,这只是女儿家的一种直觉罢了。」
任东杰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原来玉小姐是把我这里当作临时避难所来了。但祢为什么不去找崔护呢?作保镖他可比我驾轻就熟的多。」
玉玲珑美眸闪动,冷哼道:「他?我最不信任的就是他了!要不是为了摆脱他的贴身监视,我何必费心去设计那样一个骗局呢?害我不得不连失信于你,心里不知多么难受呢。」
任东杰讥诮的道:「听祢的语气,似乎还觉得很内疚吗?」
玉玲珑神情认真的道:「当然呀。我本来是不希望把你卷进这件事中。想不到你会这样的锲而不舍,最终还是摸到了这条船上来。既然已经成为无可挽回的事实了,那就还是选择跟你合作好些。」
任东杰淡淡道:「如果玉小姐真的想要合作,就应该主动的把诚意拿出来。」
玉玲珑点了点头,柔声道:「我明白。任公子想要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