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他,她都能从涂夜那里要来,足见这位汗王对这女儿多么宠溺,竟同意让她把一个杀了这么多族人的敌将救出地牢。
卿墨此时却并没有心思思考这些,他看着远处与涂寒并肩而行的舒媛,心一点一点往下坠。
他服下迷骨散便被带出地牢,洗净身上后被塞入一件匈奴人服饰,他不肯穿。
后来涂月又命人送来一件玄衣,什么花纹都没有,净得质朴,可这衣物穿在他身上,瞧着却极为好看。
他仍戴着面具,涂夜不肯叫制此面具的工匠来拆,偏偏一般人卸不掉这面具,涂月几次恳求无果,只得妥协。
涂月见卿墨不理她,而且还一直盯着兰须看,她心生怒意,“小奴隶!我命你不准看她!”
卿墨颇有些不耐烦,他的心都快碎了,根本无暇顾及这位公主的心情,他只淡淡提醒道,“公主可是忘了,我为何出的地牢。”
涂月如鲠在喉,心道,罢了罢了!反正只让他看这一回!往后再想看,便绝不能了!
卿墨曾经以为他们相爱,做梦都想与她缔结良缘,可如今世事变迁,种种过往竟如过往云烟,一切都不做数了!
她亲口说她要做兰须,她是为了涂寒才费尽心机接近他,她置他于死地,如今还要嫁给她心爱的涂寒了!
他算什么?恐怕在她眼中,他已什么都算不上了!
卿墨眼中含恨,低笑着自嘲。
他终究还是看不了这一幕,每看一眼,他都心如刀割。
舒媛走近了,她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卿墨终于忍不住,在她从他眼前走过时突然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他一言不发,那双黑冷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瞳孔在不由自主地颤动。
仿佛在质问她真的还要往前走吗?真的能忘了过往和他在一起的种种吗?
涂寒迅速出手想制止他,舒媛却低垂着眉眼,道:“不必你动手。”
她今日的装扮真漂亮,相较往日更加地漂亮,她转身,看向卿墨,与他对视。
“放开我。”她甩动手臂,蹙眉说道。
卿墨手劲儿反而更大了,他如今服了迷骨散,但手上力气扔存留了三四分,足以掣肘她的动作。
“你真的要嫁给他,是吗?”卿墨盯了她好一会儿,在她眼中竟看不出一丝不愿。
舒媛冷冷道:“你不是亲眼目睹了吗?”
卿墨冷笑,眼神痛苦无奈,他缓缓松开了她,看着她继续和涂寒并肩前行,看着她渐行渐远毫无留恋的背影,卿墨只能转身离去。
他本怀着一点希望,若她不愿嫁,他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带她走,偏偏她愿意嫁。
呵,她愿意。
卿墨醉卧草原,看着漫天的繁星,伸手去触摸眼前虚幻的人影,一触即破。
他痛不欲生,心脏快要四分五裂了!
分明被她那样对待,分明被她置于如此境地,他竟然还是疯了一样对她念念不忘。
卿墨起身,愤怒地摔碎了酒坛子,他抓狂地在冷月之下打了一套醉招,可脑海中总是想起从前,他有一次也是喝多,在瞻竹园院中练习招式,舒媛跑出来捉住他,小小一个撑着他嗔骂他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吵人。
他整个人瘫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靠着,笑着说对不起,问她是不是他吵到她睡觉了,舒媛又小声地说不是,她是担心他醉酒还黑灯瞎火地练招式会不小心磕碰到他自己。
他当时心里暖洋洋的,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那时候她的担心,究竟是真还是假?
卿墨如今服了毒,身体大不如前,醉招几式,却毫无一丝劲风,简直与废人无异。
他停下,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之中充满无边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