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筵席之上第一次见到郡主时,李棋心里就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奇怪的伤感;这种感觉在听靖国夫人说出他二人的婚事时达到顶峰,他惊讶地意识到,原来他早有预感。
郡主身份尊贵,青春貌美,这段姻缘实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他该为公子庆幸欢喜才是。可喜讯向他揭晓的一瞬,他却万念俱灰。
你哭什么?!李棋责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他跪在李媛面前,用力吸住鼻中酸水。
李媛却转而提起江都一案,问他李镜最终查到哪一步了。她主动岔开话题,李棋甚至心生感激,便将进京以来李镜同他交代的、关于二十年前水患真相的情况捡紧要的说了一遍。
李媛听罢叫他起来,打量着他道:“瞧这聪明劲儿,怨不得镜儿这般看重你。脸蛋儿也标致,的确招人喜欢。赶明儿郡主与镜儿成了亲,你便来我靖王府当个管事,知根知底的,我用着也放心。”
李棋听了这话能不心慌?赶紧跪下磕头道:“靖国夫人错爱,小的感激不尽。小的出身微贱,蒙公子不弃,将小的养育成人,教小的读书知礼,可谓恩同再造。小的已立下重誓,愿终身在公子身边服侍,实在难复贵人……”
李媛冷冷打断他,轻蔑笑道:“人家夫唱妇随,轮得到你伺候?不看在你是咱们淮南家里出身的孩子,能留你到今日?你不知别家的书童、伴读,主子婚娶后都是什么去处?”
李棋伏在地上屏息不能言语,心知她那句“发卖了你”就在嘴边上了。好在李媛多少顾着李镜脸面,她深深吸一口气,从鼻孔呼出后,便恢复了惯常的雍容语气:“从今儿起,你就是我靖王府的人了。正元节后,镜儿便往江都县挂印,再回淮南家里预备婚礼。你不必随他跑这一趟,入了秋他自会上京里来接亲。”
李棋惊道:“这番安排公子可知情?”
李媛柳眉一竖,冷哼一声道:“你既是我靖王府的人,自然听我的安排。你的去留,不必向他说明。”
“没……没有这样的道理!”李棋壮着胆子争辩道,“我是公子带来的人,我只听公子吩咐!”
李媛气定神闲,伸手取过旁边一木匣,款款翻出一张纸,递到李棋头顶:“韩棋,是你吧?”
李棋定睛一看,顿时从天灵盖凉到脚底心,瘫软一屁股坐倒在地。那是他的身契,是他爹去世前,将年幼的他卖给淮南伯府的签押文书。
李媛批手将文书夺回,重新放了回去,手抚那精致木匣道:“那年我出嫁时,镜儿仍在垂髫之年。我怕家中下人欺他年幼失怙,谋夺家产,便将房契、地契,并诸仆从的身契,夹在嫁妆箱笼里带了出来。去年镜儿进京应试时,我将那些文书交还给他,却独独漏了你这一份……”
李棋气急顾不上礼节,红着眼顶嘴道:“哪有这么巧,分明是你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