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原抬起头直视yoyo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从垃圾桶里捡到能吃的东西是什么感觉?”
yoyo回答:“快乐。”
这个问题她问过很多人。
有人带着同情的眼光打量她,说:“我很抱歉。”
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只不过跟她不是一路人罢了。
有人正义凛然:“苦难激励人成长。”
狗屁,苦难只会给人留下痕迹,难以磨灭,就像她小时候吃不到糖果,长大了之后拼命吃,过度补偿造成的后果就是:得了糖尿病。
有人强忍嫌恶:“不卫生。”
有人口无遮拦:“屈辱。”
世界上只有yoyo一个人这样回答:快乐。
没错,就是快乐。
当她找到一大块能被刮干净的牛排时,一个擦掉外面的浓痰香甜可口的苹果时,一个被压扁了的满是奶油的蛋糕时,那种意外的惊喜带来的快乐无以复加。
它们不但能暂时填补饥饿,还能抚慰她的心,她的人生靠着这些快乐活着,才不是靠着什么狗屁苦难活着。
yoyo就是她从人生垃圾桶,翻出的最大惊喜。
她把自己的故事说给yoyo听。
yoyo什么话都没说,给了她深深的拥抱。
刚开始,她以为yoyo是蕾丝,毕竟她救助的、来往的,全是女性,而且很厌恶跟男人有肢体接触。
直到有天,她发现yoyo的一个小习惯:“你为什么喜欢盘着腿坐在椅子上?”
yoyo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眼里水光潋滟,喃喃地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那个人学的。”
她根本不用问那个人是谁。
因为她很快发现yoyo总会在深夜跑到reid家楼下张望。
这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男人,决定了yoyo的性取向。
没见到reid之前,栗原嫉妒他,痛恨他,见到他之后,心里反而多了一种“爱屋及乌”的微妙情感。
早上,栗原在reid家里醒来。
“早,”reid看她出来,递给她一杯咖啡,“yoyo出去办事,两小时后回来,你先吃早饭吧。”
栗原看了看餐桌上的叁明治、香蕉饼和面包,又看了看reid,这男人昨天折腾到半夜,早上还这么精神奕奕?他是采阴补阳了么?
reid被看得有点尴尬:“我去看书,需要帮忙叫我。”
栗原没说话,走过去,伸手去摸他的脸。
如此渴望触摸他的脸,只因为这张脸被她温柔抚摸过。
她对男人的经验是:哪怕自己朋友是天仙,也一定会对其他漂亮的女人想入非非,相信yoyo爱的这个男人也不是例外。
然而下一秒,reid把她重重推开了:“你在干什么?”
栗原再接再厉,扑过去抱住他:“给我一个小时。”
reid摇头,再次把她推开,看着她脚上大了一码的鞋子,语气加重:“栗原女士,你喜欢yoyo,我不介意,yoyo不是我的私有物,谁都有权利喜欢她,我们公平竞争,机会均等,你不必用这种手段,不用装着对我有兴趣。”
栗原顿时兴味索然,小瞧了这男人。
“哪里?”
reid愣了愣,才明白她是在问他从哪里看出来的,认真回答:“眼神,直觉。”
“感受?”
reid想了想:“骄傲。”
“保密。”
reid点点头。
栗原吃了早餐,站在窗口等yoyo,一等就等了90分钟。
yoyo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大堆东西:烤火鸡、蛋糕、甜甜圈,木糖醇,玫瑰挞……
“噢,天哪,”reid看着东西,恍然大悟,“今天是感恩节,啊,宝贝,对不起,我忘记为你准备礼物了……”
yoyo递给他一个精美的礼品盒:“不能每次都是你为我准备礼物,这次该我了,不过,回房间才能拆开哦。”
她也给栗原准备了礼物:“感恩节快乐。”
第一次收到礼物的栗原,什么话也没说,接过盒子,放回了房间。
“好了,我们来享用感恩节大餐吧!”
食物和酒的香气加上yoyo的笑脸,栗原恍然有种一家叁口的错觉。
五岁以前,她也尝过家庭温暖,那时候,爸爸还没有吸毒,妈妈还年轻漂亮,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分享食物……
栗原明知道自己不该沉沦在虚假的希望里,可还是忍不住沉沦了进去。
她骗自己: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yoyo对着烤鸡,合掌闭眼祷告,煞有介事:“小鸡啊小鸡,你原本可以遇见自己的梦中情鸡,和她生很多很多小小鸡,现在却只能落入我们这些邪恶人类的肚子里,我先为你祈祷,然后再美美的把你吃掉,阿门!”
reid忍俊不禁,在旁拆台:“烤鸡会带给你脂肪和高血压,美国饮食研究协会……”
yoyo拧了下他的胳膊,撅着嘴撒娇:“呀,你这个人!你想想,人家好好一只鸡,从鸡蛋里孵出来又不能去爬树,又不能去爬山,鸡生乐趣半点没有,就为了长得肥肥的,经历千辛万苦,最后变成一只美味的烤鸡,实现它的鸡生价值,你竟然说它会带来脂肪和高血压,对它是多大的辜负和侮辱!快向火鸡道歉!”
“好的,我郑重向火鸡先生道歉!”
“这还差不多,严肃点,不许笑!”
“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有一个关于归纳主义者火鸡的故事,你知道吗?”reid问。
yoyo歪头拉着他的手:“你讲给我听嘛。”
reid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在火鸡饲养场里,有一只火鸡发现,第一天上午9点钟主人给它喂食……”
栗原默默吃东西,努力控制自己的妒火。
yoyo喝了很多酒,手臂支着脑袋,半眯着眼,舒服得直叹气:“嗯~”
栗原的骨头都酥掉了。
她假装餐具掉在地上,弯腰去捡,看了看桌子对面的reid,果然,他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