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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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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秋成对谁都很客气。那天以后,周流开始不自觉地观察他,发现他受众人欢迎果然是……有理由的。

任秋成处理人际关系的手法很老到,他将周围人分成几类:自己人、可结交的、应疏远的、待处理的问题。没有敌人。他由近及远地对遇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态度并不因远近亲疏而改变。

哪怕他心里有讨厌的人,别人也无法从他那莫测的态度里得知。

于是,此刻,这个人对自己微笑着问好的时候,周流既无法分辩他的心情,也不确定两个人算是什么关系。

周流有点犹豫,有点期待,又有点耐不住的雀跃,垂下目光没去看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要表现得平静一些,镇定一些。他努力模仿着对方那种气场。

任秋成笑了出来。

他很自然地走到少年面前,摸上他的脸颊,手指穿过鬓边凌乱的发丝,粗略为他梳理了一下糟糕的发型。温声道:“卷得这么厉害,是天生的吗?”

周流觉得他在嘲笑自己的偷懒,脸色忍不住红了一下。

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手足无措。

连分辩的语气也带着心虚:“今天出门得太着急,忘……忘记了。而且每天睡醒起来它就……变成那样。”

任秋成微微倾身,又靠近了一点,帮他把头顶那丛最顽固的翘起的头发抚顺,只留下几根不太起眼的,迎风飘扬的呆毛。他后退几步,看着自己的杰作,有点想笑,却故作正经地点点头:“好了。”

其实,他顶着那头乱糟糟的卷毛,也很可爱。任秋成心里想着,习惯性地安抚了一下对方:“忘记也没关系,我看见的话,会帮你弄好的。”

周流果然很感谢地点点头。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上课了,快回教室吧。”任秋成体贴地替他说出再见:“我在4楼的7班,你要是有什么事想找我,随时都可以上来。我不在的话就转达给班长。”

他连离去的背影也如此优雅,脚步丝毫不乱,整个人游刃有余。

周流有些羡慕,这点羡慕又很快发酵成一种更为隐秘的情绪。

池方锦离开后,他的人生陡然空缺了很大一块。这个漏洞任何人都无法填补,哪怕是池方锦本人也不行。

于是他拼命抓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

就这样轻浮地喜欢上了他。

周流的喜欢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多看那人一眼都不敢。

任秋成身边总是有很多人,极少时候才独自一人,也只有这种时候,周流才敢跟他对上视线,说几句话。

任秋成倒没有这么多弯弯道道,每次见到周流,他都会看似欣悦地眯起那双茶色眼睛,唇角勾出浅淡微笑,毫不避讳旁人目光地跟他打招呼。

“你好。”

这句话的隐含意思是“你好吗?”

有时候也会直接问候:“周流,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你?”

有时候却会故意使坏,装作不认识来打趣他:“同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中暑了吧?我这里有冰水。”

于是那杯加了冰的鲜榨西瓜汁就不容拒绝地递到了周流手上。

明明是清爽浓郁的甜,他喝了几口,却感到舌底一片酸涩。

不……不要对我这么好。

周流痛苦地想着。他会把所有靠近自己的人都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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