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的剑最厉害，是天下第一神兵……”
“胡说八道，你那破树枝也叫神兵？看我的吧。”
孩子们三四个聚在一块儿玩，各人手里捡了竹竿和树木折断的枝丫作为武器，互相比划着打来打去。
青崖尊和谢行坐在树枝上，气息隐没，身形仿佛全无重量，只有一片叶子那样轻。
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如今日头正烈，树荫下最适合玩耍。蝉鸣声极响，一浪盖过一浪。
“看剑！”
树枝和竹竿碰撞，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谢行收起手中快翻完的话本，魔心锁链只差最后一丝力道便可尽断，朱雀金焰在他的经脉中流动游走着，从躁动不安变为活泼雀跃。
魔心锁的封印一旦解开，只有莲华心焱印，也困不住他多久。修为恢复之后，完全取回金印尘微剑，也只是早晚之事。
青崖尊知道谢行在想事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发现谢行没有躲开，又轻轻地捏了好几下，“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他浑然不知，杀戮仙君此时正思考着“做掉裴襄和聂云，扶青崖尊上位”这种不着调且惊人的计划。
“若你是青龙精魄，诞生了些许自我意识，”谢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离开了长生木后，万余年中，你会去何处？”
“我可以变成人吗？”
“或许可以，”谢行说，“青龙精魄与白虎、朱雀精魄不同，它与‘生’有关，令万物萌发，令万物不死。”
“如果是我，”青崖尊看着树下扔了武器、扑打在一起的孩童们，轻快道，“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没事的时候就睡觉，有新鲜热闹可看，就找个地方看热闹。不过……比起变成人，显然还是能够自由化形要方便一些。”
家里的大人出门回来了，小羽感觉他变了点儿，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他不是小羽的父亲，也不是其他亲戚，只是将小羽从雪中捡来养大的人。他平凡、沉默，平日里被人刁难时，也只会不安地搓着手，露出讪讪笑容。
码在碗里的肉蒸好了，掀开锅盖，滚烫的水汽“呼”地散开来。小羽把手过了凉水，将那碗肉翻过来，扣在盘中。
一只灰扑扑的四脚蜥蜴爬到灶台边上，绿眼睛眨了眨，看着小羽的动作。
“叔，这土龙是你养的不，它吃什么？”小羽头一次在家中看到四足蛇，捻了点饭粒喂它，小土龙歪歪头，卷去吃了。
“什么都吃。”师无名答道。
他是剑客，万年后的世界于他而言，熟悉又陌生。师无名苏醒时便在这躯体里，那人被压在山谷的泥石之下，魂魄已经消散，而他因为青龙精魄，又活了过来。
师无名取代了那人的身份，同时得到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知晓对方并非了无牵挂、孑然一身，因此回到了青山镇。
师无名同样记得，他很久之前曾有过一个弟弟，但沉睡多年，幼弟的容貌在脑海中，已描摹不清形状。
小羽又喂了点肉给土龙，它吃了两口，就一梭溜爬走了。
吃饭时，小羽道：“叔，这次你去卖东西，还有人骗你的猎物吗？我看你背了剑回来，是买的吗？”
小孩子总是有很多问题，但容桂半月未归，小羽担心他，再正常不过。
师无名道：“猎了一头野猪和几只野兔，兔子的皮破了，人家想要白送，我留下来了。剑是在镇子里买的，二两银子一把。兔皮攒着给你做袄子，冬天穿。”
四脚土龙爬上了窗，在窗边的阴影里歇着，闭目养神。
“嗯，你没事就好。”小羽说。
这不是师无名第一次听见这句话，许多年前，也有人对他这样说过。但一想，便头痛欲裂。
“不要想，”小土龙睁开一只眼，在师无名的脑海中说，“不要想，过去的事情，就都忘了吧。”
“砰砰”“噼啪”树枝交击碰撞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两个穿着布衫的孩子满头汗水，你来我往，打得起劲。
谢行道：“四神的精魄之间，能够互相感知，只是青龙精魄气息微弱，隐于万木之中，难以确定真正方位。若要寻它，需借你灵力一用。”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示意楚苍将手放上来。两人掌心相贴，谢行眼中金焰流淌，刹那间，楚苍感觉神识被扯入了一道寂静的结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