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青灰色的,云雾腾浮其中,又有无数碎星般的金色光点,缓缓下落消散。
小羽坐在老榕树的树干上,一手扶着树干,伸手去接那散落的碎光。
围墙外,正有一名深衣布鞋的道人兜着一袋雪白的馒头,分发给将他团团围住的孩子们。
“我也要我也要。”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喊着、挤着,谢过那道人之后,有的便把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塞到嘴里,狼吞虎咽起来,其余的各带着这意外得来的吃食高兴地跑回家去,和家里人分享。
那道人给自己留了两个馒头,等孩子们都走完了,才取出来,坐在围墙外的一块青石上,捏了一半,慢慢吃起来。
他年纪约莫五六十岁,既不显得年轻,却也没有很老。小羽在树上顽了一会,爬跳下来,去屋里倒了一碗茶出来,递给那还在门口吃馒头的道人:“师父,您喝口水吧。”
那人道了声“多谢小施主”,握着茶碗喝了两口,把水渍擦了,将茶碗递回。
这时,青灰的天幕,忽然变得极亮,一片爆裂的金黄,将整座天空,染成夕阳血海一般的颜色。
小羽抬头望去。
远方的天空之中,又传来无数铮铮宛如铙钹的鸣声,那声音原本嘶哑混沌,而后渐渐尖锐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撕碎,是以发出悲鸣与怒吼。
道人“哎呀”了一声,连忙伸手将小羽拉过来,大手捂住他的眼睛,“小施主切勿睁眼,这是天降异象,看不得看不得。”
那夺目金光,如传说中朱雀巨鸟的羽翼,连着熊熊火光,一波接着一波,不断迸发出惊人的热量,将整片神州大地,倶蒸得如火炉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啼鸣和喊声,才渐渐退去,融融热度,消散下来。
被火焰金芒烧灼过的青灰色天空,旋又积起层层雨云,原本隐藏在灰雾之中的太阳,却从云层的缝隙之中显露出来,射下一道道的明澈天光。
黑鳞紫鬃的长龙,扭转身躯,翻腾云海之中,而后张开巨口,发出如雷咆哮!
“吼——”
一粒粒雨丝舒展开来,飘摇而降,点滴淋下,雨势由小及大,不断浇灌这干枯燥热的世界。
老榕树的枝叶摇动起来,娑娑有声。
雨点落到地面,立刻化为丝缕清凉灵气,轻灵蒸腾而上,滋润万物。
长风荡起,累月经年笼罩天幕的黑灰烟霾,仿佛被这一阵天风吹散,退去,露出湛蓝若洗的晴空。
道人放开了小羽,自己亦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
他望向小镇尽头的青山,目光掠过青山之外,向天际而去,眉心一松一收,终是舒展了开来。
断罪天宫,顾名思义,是一座用于镇锁穷凶极恶、罪孽罄竹难书之徒的囚牢。
这座庞大的天宫,本是神庭建造,形制极为恢宏。跨过笼罩在外的生死结界,临近殿门,尚未入内时,便能感觉到磅礴威压降身,修为稍低者,不说寸步难行,但亦能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
一入殿门,便可见四尊拔地而起、等若山高的神像。这四尊神像皆以黑玉雕琢而成,质地坚硬而光泽冰冷,分主“喜”、“怒”、“哀”、“倶”,刻画的乃是远古时期,生活于倶梵仙界的四名真神法相。
断罪天宫形如镇地巨锁,共有十七重,每深一重,那灵压之威便增加数倍。自一至十六层,皆囚困了恶兽、魔徒、怨鬼、厉妖无数,而第一十七层,却是一直空荡寂静。
如今,仙界易主,天道更替,这第一十七层,关押的却是前代天命神庭中,曾经剑镇三界,
一手遮天的那人——杀戮仙君,谢行。
楚苍不是第一次来断罪天宫,料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原先为杀戮仙君的金印尘微剑所伤,剑气遗留于神魂之上,日夜灼痛,难以剥离。
不久前,神庭一战,天命神庭崩碎,所持大道碎裂。
魔帝聂云与人皇裴襄出手,制服因天道碎裂而暴起狂化的谢行,夺去金印尘微剑,以魔心锁与莲华心焱印阻其自爆,锁其神功,将他囚禁断罪天宫第一十七重,夺其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