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醉沉迷,红烛金樽,最后一班抵达望舒港的星际列轨从隧道出口甫露出一截车厢,热闹的码头顿时寂静下来。
新来的卸货工同身旁的管事打听,“书录大人,这是怎么了?”
管事的冲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做你的活计,少打听!”
“哎,这望舒港,真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昨儿刚请来尊大佛,今儿又运来个罗刹,”管事摇着头走远,留下一串密密麻麻的议论。
“嘿,听说这车上押的奴人里面,有我们雀星的叛徒。”
“叛徒?谁啊?”
“啧,就是那个叶枫桥叶将军啊!”
“还叫将军呐?昨天就有首都朱星传来的消息,说被判成奴人发回母星啦!奴人,那可是连最低等的Omega都不如。”
“啊?前阵子不是还打了胜仗吗?怎么就被判成奴人了?”
“还不是隐瞒Beta身份,不仅装A,还做了将军,将军可都是女王陛下亲封的,出了这种事,不就是打女王的脸吗?”
“都安分点,嘴巴给我闭紧了!”管事转身呵斥,“等下眼睛别到处乱瞟,不该看的别看!”
列轨在港口西面的站台处停稳,率先下来的是几列卫兵,负责押运奴人的士官走在最后,一身黑色的干练军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哪位是管事的?”
管事狗腿地小跑上前,“大人万安,小的是望舒港的书录,有事您吩咐!”
“这车奴人里有谁,不用我提醒你吧?”士官将名单文件递给他,“速速将一干人等带到奴人管理中心,盖了章,我们也好和王子殿下交差。”
“好好好,沽奴署的大人们都已经带人在那边等着了,您看要不要过去喝杯茶,歇歇脚...”
两人寒暄之时,来自列轨后方的几十双眼睛,都在暗中注视着。
运送奴人的列轨分为两部分,前三节车厢是客座,供押送士兵与奴人商使用,后五节是货箱,用来填满那些即将送往奴人交易市场上的“货品”。
今天的奴人只装了一箱便匆匆送往望舒港,只因为是上面要求立即发配,一刻也耽搁不得。
没日没夜的拷打与长途的奔波已经让货箱内的奴人们苦不堪言,他们个个衣不蔽体,头发凌乱,明明自身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却仍要将货箱内最不易漏风的地方,留给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
说是白衣,其实早已被血迹与泥污沾染得不成样子,许久未理的黑发长至肩膀,上面还粘着几根稻草,脸上虽还有未消下去的青紫痕迹,却也掩盖不了原本绝世如天人之姿的容颜。
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是在千军万马、刀光剑影中都无法埋没的明亮与纯粹,让原本柔美的五官硬是带上了一股萧杀之气。
“切记,一会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他的声音干涩虚弱,却带着狠劲儿。
“将军,要逃一起逃!”一个半大的孩子跪在他面前,“咱们叶家军,决不能留下将军一人!”
“没有什么叶家军!咳咳...咳...”他压低嗓子呵斥,却引出一阵咳嗽,“听我的,能跑一个是一个,不论跑脱跑不脱,你们今后,都和我叶枫桥没有半点关系,听明白没有?”
“....将军!”
“别叫我将军了。”他疲惫地闭上眼,“说到底,是我害了你们...”
来自朱星的士官还是第一次品尝雀星的绿茶,都说这雀星有两样特产,茶叶和美人,这茶叶今日他倒是见识了,至于美人嘛...
想起自己押来的那一箱奴人中最金贵的那个,只怕今晚就要被打发到雀星出名的奉贵阁挂牌接客了吧?若是今后有机会再来雀星,没准还能挥霍享受一把,也尝尝这帝国第一将军的滋味儿。
“站住!站住!”车站传来一阵骚乱,守在外面的士兵急匆匆来报,“长官,不好了,有奴人逃跑了!”
茶盅猛地砸在桌上,“什么?那个叶枫桥呢?也跑了吗?”
“报告长官,叶枫桥还在,逃跑的是几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妈的,一路上逃了四五次,怎么还不死心!”士官拍桌子站起来,“我去看看,那几个小贱皮子先不管了,赶紧把叶枫桥打发了再说!”
站台上已经围满了卫兵,剩下的奴人都已被押送上车,只有叶枫桥仍被押跪在原地,沾满泥污的白衣在挣扎中敞开,露出细腻白皙的胸膛。
士官怒气冲冲地爬上站台,本想同往常一样冲他心窝来一脚,却被管事的追上拦住,“哎哟我的大人喂,您息怒,您息怒,文件已经盖好章了,您看看?”
士官本打算作罢,却见叶枫桥跪在地上,抬头睥睨着自己,怒从心起,抬手想给他一巴掌。
“大人!”管事的又去拦,“大人,这人就要送到沽奴署了,皮肉上可不敢带伤,请您老高抬贵手...”
“啪——”
狠狠地一巴掌,还是落在了叶枫桥的右脸上,士官恶狠狠地朝他吐了口唾沫,“我呸!你知道什么,这臭婊子就是欠打,一路上老子就差扒他层皮了,居然还敢逃,险些坏了老子的差事!”
“哼...”叶枫桥偏着脸,发出一声气音,“走狗。”
“你!”
“好了好了,大人息怒!”管事的朝身后的人使眼色,“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人押到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