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反而没什么实感，但这事儿却是萧家所有人内心最深的阴影。
当我归家，迈进满目疮痍、遍地狼藉的靖远伯府，从此暗暗立誓，绝不让萧家再面临抄家灭门之祸。
“陛下要臣同行，是臣荣幸之至，亦是萧家的殊荣。”我说了这话，算是勉强稳住了场面。
阿瑛走在前面，浩浩荡荡的御随队伍，是御前奉差的锦衣卫和贴身侍奉的宫女。
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五品户部郎中，于是跟着队伍的最末，随波逐流。
阿瑛似乎是有点不高兴，所以一直到回了寝宫，兀自忙着自己的事儿，没有理我。
到她终于唤我过来时，让所有人都出去。
不知她召我到底何事。
“升官的感觉如何？”她手肘半支着头，侧卧在龙榻上。
临睡的单衣，美人侧卧，却让人不敢遐想，因为这人是天子。
“臣自当勤勉奉公，不辜负陛下厚恩。”
“朕不是问你这个。”她随手从床头拾起一个红珊瑚串子，盘在手中把玩。
“萧叔衡，你以前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外室子，娶了媳妇，升了官，你如今很得意吧？”
这是何意？我不能这样问出口，只好迂回招架。
“都是托陛下的福。”
“嗯，你记得是朕赐你的福，而不是萧家，便好。”这话是……
“朕能让你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也能把你打回原形，做回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生。”她握着串子，手指拨弄着珠子。
这是要收拢人心啊，没关系，正合我意。
我甩开前襟，跪在她面前。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唯陛下马首是瞻。”
“很好，萧家有你这样争气的儿郎，你可要着实好好努力一番。”
她难得地把后面半句话咬得特别重，咬牙切齿般的重。
“臣自当勉力，为陛下分忧。”我认真地表忠心道。
“萧家以后由你领着，朕放心。”她的语调又变得轻飘飘的。
“谢陛下厚爱。”
她合上眼，闭目养神。
我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突然就不理我，自个儿休息了，我还跪在这儿呐。
我该自己提出来告退吗？
“妙郎，把胡子剃了。”
“啊……遵命。”
她怎么对我的胡子这么执着？看来以后我得下更多的功夫在修容上。
“退下去，完事了回来见朕。”
现在就剃啊？还要回来？
我感到深深的绝望。
我只好出去找到宫人，要来热毛巾和刮刀，自己对着铜镜一点点刮。
皇宫之中，锦衣卫、宫女之类，八成以上皆是女子，所以找来的刮刀并不适合剃须。
我故意刮破了几下皮肤，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痕，皮上残留着胡须，混淆视听。
等我再跪到阿瑛面前的时候，这明显不是她想看到的效果，整个人愣了一下。
“怎么刮得跟个呲毛狗似的？”她蹙着眉，流露出几分嫌弃。
我抿唇，委屈巴巴地低着脑袋。
“罢了。”她没有起身的意思，伸手抚到我脸上。
大抵是跪得有点远，只够她指尖触到我，于是勾勾手指示意我过去。
我乖乖跪到她床边，手扒着床沿，把脸伸过去。
她似乎是想好好看看我的模样，这哪经得住她细看，我故作腼腆地埋头。
没用，她把手勾在我下颌上，蛮横地直接抬起来。
她把手指覆上我的眉心，一点点抚过我的鼻梁、人中，点在唇珠上便戛然而止。
然后她手掌托在我的脸颊，拇指轻摸我的眉尾。
好在京中有年轻男子描眉敷面的风俗，她没有起疑我画出的细长刀眉。
“啪……”猝不及防，她飞快地赏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