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说完就让缘一帮忙扛起犯人,但面对这个要求缘一却迟疑了,他抬头看向杏子:“我觉得伊黑说的话不无道理,鬼杀队不负责管人与人之间的倾轧,我也不认为我们有审判’人’的资格。”
“资格?”杏子冷笑一声,自己抬手扛起了那个犯人,转身向蝶屋的方向走去,“真要论起那劳什子资格,你甚至没有狩猎鬼的资格。”
缘一皱眉看向杏子,一旁的伊黑深吸一口气,看上去用了全部的道德和修养,才把心中那句放你妈的狗屁给憋回去了。
骂人的话语在嘴边徘徊了半天,出于对强者的尊重,伊黑最后改口说:“你最好能给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说法。”
“在回答你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认为鬼杀队有什么资格杀鬼?”
伊黑冷笑:“你这问题倒是问得好笑。鬼会吃人,单从这一点出发就足以判它们死罪了。”
“果然……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算了,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在离这里很远的山中,有牧民会驯养一种山羊,这山羊是冬季难得的食物来源,理所当然的被狼给盯上了。之后狼要去狩猎牧民的羊,你会选择帮助那边?”
“当然是人,驱逐野兽这种事情你也没少干过吧。”伊黑的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如果那是头母狼,要哺育几头小狼呢?牧民有很多羊,失去了其中一头羊并不会死,他甚至可以为了庆祝你的狩狼胜利而宰一头羊来庆祝。但,狼死了她的幼崽必然会死,她捕不到食物也必然会死,那么,这次你这次的选择是?”
“这种比较有意义吗?我难道能代替牧民选择送羊入狼口?”伊黑看沉默了良久,随后开口说到:“慷他人之慨可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释迦摩尼之所以是佛祖,就是因为他割肉饲鹰割的是自己的肉,如果他割的是别人的肉,那他不过只是伪善的小人罢了。”
杏子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她听出了伊黑是在借割肉饲鹰讽刺以人饲鬼的自己,但她并不生气,只是说:“你不用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只需要回答你会选择哪一方就可以了。”
“我说了,这种比较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那你又为什么要逃避回答,你在犹豫什么呢?”
伊黑沉默的看着杏子前进的背影,她听见杏子忽然问:“你猜我会怎么选?”
伊黑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我根本不会迟疑,因为我必然会站在人的那一边。”杏子的话语十分果断,她随手指向地上的蚂蚁,“蚂蚁努力搬运食物就是为了给巢穴里的后代一口吃的,但人们依旧毫不在乎的踩在他们身上;蚊子吸人血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繁育后代,但人依旧可以毫不犹豫的拍死它;就连鬼也是为了活下去才吃人,但你依旧可以毫无顾虑地杀掉它。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因为母狼哺育幼崽而迟疑呢?人失去羊并不会死,但羊失去命就必然会死啊,羊很无辜,它还想问你它的命就不重要吗?”
“你是在斥责我的伪善吗?”伊黑问。
“斥责?不不不,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世上所有的生物都有充分的理由想要活下去,用人的道德来审判这些生物是没有意义的。”杏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既然没办法道德去判断对错,那我们应该用什么来判断呢?”
“你有话直说好了,用不着假惺惺的反问。”
“唉,还是真是不留情面啊,我真的只是想聊聊天而已……既然如此我换个说法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依旧能毫不迟疑地选择人吗?”
“因为你是人?”伊黑静静地跟在杏子身后,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没有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了。
“对喽,因为我是人,我的立场决定了我的行为。”
“但你依旧打算让这个人被鬼吃掉。”一直沉默不语的缘一忽然开口了,“为什么?”
“为了得到更多。”杏子推开蝶屋的大门,向里屋的方向走去,“还记得我一开始问’鬼杀队有什么资格杀鬼’吗?你们还不懂吗?其实资格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对鬼而言,鬼吃人就和人吃饭一样理所当然,我们人也是靠吃掉别的生物才活到现在的,在被我们吃掉的生物眼里,我们恐怕也是和鬼一样的存在吧,这样的我们用人的道德去审判鬼不是很可笑吗?不过鬼杀队狩猎鬼也从来不需要所谓的资格,因为立场决定了我们的行为。鬼并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而被处死,它会死仅仅是因为它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而且不够强,仅此而已。”
杏子拍了拍被他扛着的犯人,“就和他一样。”
“我为了让你们更容易接受,特地去要了一个死囚,可惜你们看上去并不领情呢。”杏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为了振兴北条家落草为寇,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都是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的存在,这样的他和鬼有什么区别呢?你们为什么会下意识袒护他呢?就因为他是人类?真是可笑,就和伊黑刚才的迟疑一样可笑。”
缘一沉默了,杏子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
绕过被蝴蝶围绕着的花田,仿佛野兽嘶吼般的声音愈发响亮。杏子最后在最内侧的房间站定,那吼声正是从这里穿出来的。
她拉开门,珠世被绑在屋中最粗的那根柱子上,她已经变成鬼了,鲜红的瞳孔中有着嗜血的锋芒。
刚诞生的鬼处于一种极度饥饿的状态,几乎没有神志却力大无比,极度渴求着新鲜的血食。
蝶屋的几个成年人一起上才勉强压制住她,人们将很粗的木棍横着塞到了她的嘴里,但那木棍很快被咬得裂了开来。最后众人奋力将她绑在柱子上,才勉强制住了她。
她面前的不远处,她的儿子蹲坐在地上,像是已经吓傻了。
一个医生在他的身边,处理着他被珠世咬到不停流血的胳膊,这过程应该是很痛的,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泪水从眼中流了出来。
年迈的三花猫挡在小主人面前,对珠世发出恐吓性的叫声,浑身的毛都害怕到竖了起来。
“这就是鬼啊。”杏子轻声说着,往室内走了几步,将手上的犯人随手丢在了暗处。
“你终于来了。”在暗处躲阳光的无惨,在此时终于现出了身形来。
他拖着发出呻吟声悠悠转醒的犯人,来到了珠世身边。
他在蝶屋的工作人员腰间拔出了用来处理药草的小刀,一刀刺进了囚犯的脖子里,划开了一道宽大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那个囚犯如同疯了一般垂死挣扎,但是杏子绑他的绑法非常巧妙,他愈是挣扎,绳子便收得愈紧,他浑身青筋暴起,麻绳几乎要嵌进肉里,却依旧无法逃离。
他越是挣扎,血便流得越快,那血绝大部分都洒到了珠世的脸上,珠世大口的吞咽着鲜血,整个鬼看上去逐渐安静了下来。
“这种嗜血天性,总是让我觉得我的行为和与虎谋皮差不多,当年试图把狼驯化成狗的人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杏子低声喃喃。
“后悔了吗,后悔留鬼一命了吗?”伊黑问。
“后悔?不。”杏子摇摇头后退几步,将手按在了缘一和伊黑的刀上,“人的未来凝聚在刀锋上,掌握在人自己手中。现在为了打破现有的僵局,暂时的牺牲是必须的。”
“如果在这过程中,我的选择让你们迷惘了,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立场都是一样的。”杏子一字一句低声说道:“恶·鬼·灭·杀,鬼杀队的诸位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聚集在一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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