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灯轻轻拍着傅初霁的后背,想趁他心里脆弱时煽动一下感情。
他抬手抚上傅初霁的后颈,小声试探道:“那我现在这么乖,可以放我回去上学了吗?”
“不可以。”傅初霁从阮灯颈窝中抬起头来,刚才还含着悔恨泪水的眼睛变得格外清醒,着实把阮灯吓了一跳。
阮灯实在是捉摸不透傅初霁阴晴不定的性格了,怎么能上一秒还在忏悔,下一秒就又反悔。
他心里有个反驳的声音跳出来指责傅初霁的两面三刀,可是一想起刚才跌落眼眶的泪水,代表着傅初霁的爱意并不是空穴来风,阮灯就狠不下心来和他辩论。
傅初霁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白粥,垂眸吹着凉气,故意不看阮灯迷茫的眼睛:“万一你被外面的野男人拐跑了怎么办?”
阮灯失笑道:“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跟他们跑啊,难不成大家都像你一样,施了咒语说让我不走,我就真的不走了?”
傅初霁把白粥喂进阮灯嘴里,犹豫道:“我会放你自由的,但是你也得多给我一点爱。”
“好啊,等我自由的那天,我就再多给你一点爱。”阮灯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一点空气,笑着展示给傅初霁看。
看着阮灯娇俏的笑容,傅初霁的心跳猛地失了一拍。
他把孤注一掷的爱情全部丢进阮灯这潭平静的池水当中,他笃定自己会引起无数荡漾涟漪,只是池水平静过后还能否记得他所引起的心动,他却不敢赌了。
为了得到阮灯的芳心,他愿意做尽一切丧尽天良的事,哪怕阮灯让他去死,他也会甘愿付出性命。
可是如果阮灯不给他爱,即便他能掬起一捧干净的池水喂养自己,无底洞一样欲望依然能让他干渴致死。
傅初霁这句“自由”说得轻巧,阮灯盼啊盼,等啊等,从春夏交接的绿意盎然,等到冬天院子里茂密的竹子上落了一层晶莹霜花,傅初霁依然没有赋予他上学的权利,更不用说自由了。
阮灯收起一身软刺,按部就班地遵守着自己的“慢慢”诺言,即便傅初霁把他欺负疼了,他也没再反抗过。
他不愿看到傅初霁的泪水,也怕自己的心软会为傅初霁无底线地后退。
他们都对彼此紧绷的感情心知肚明,可是谁也没有挑破这层遮羞布,任由时间来治愈两颗伤痕累累的心。
落雪这天,阮灯被傅初霁折腾得筋酥骨软,泡在浴缸温热的水中昏昏欲睡。
傅初霁与他耳鬓厮磨,低声道:“明天是梁老爷子的七十岁寿宴,咱们得去为他庆生。”
阮灯倚在傅初霁怀中,长时间没有接触外人的社交圈缓慢地活络起来,他第一反应是感慨了一句:“冬天又来了。”
他被傅初霁囚禁的第二个冬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是啊,灯灯最爱的下雪天又要来了。”傅初霁收紧了搂在阮灯腰上的手臂,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我带你去看雪好不好?”
阮灯苦笑着摇摇头,淡淡道:“算了,我不爱看雪了。”
傅初霁所谓的“看雪”,无非是站在客厅通往庭院的透明玻璃门前欣赏白雪皑皑的景色。
没有冬天刮在脸上的烈烈寒风,也没有街边承载着童年甜蜜回忆的的冰糖葫芦,有的只是两颗心相隔甚远的枕边人的陪伴。
因为傅初霁怕他会感冒,更怕他会逃跑。
阮灯隐忍着崩坏的情绪,不再向傅初霁倾诉自己的烦恼,就连一开始盼望他回家的脚步声也变得不再期待。
傅初霁越是压抑他的天性,他背上那对向往自由的羽翼便越是膨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翅膀占据整个心房,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阮灯看着镜中被精心打扮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定制西装,长时间被囚禁在家中使得他的皮肤变得更加白皙,小心翼翼抬起的杏眼中带着被夜以继日的性爱滋润出的媚态。
从外表来看,他还是明眸皓齿的开朗少年,有着出水芙蓉般的惊艳美貌,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里正以万劫不复的的状态迅速腐烂。
傅初霁不知疲倦地向他抛来爱意,这些感情只有一小部分真挚能融化进他的血肉里,幻化成赖以生存的养分,大多数饱含着强制意味的感情,都随着阮灯疲惫的心一起腐烂发臭了。
阮灯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坐在前往梁家老宅的车上,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看着窗外疾驰飞过的景色,榕北在他眼中头一次变得如此陌生。
外界的四季变化与车水马龙都在向前奔跑,只有他的人生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