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月荒淫无度,恣意妄为,最喜豢养鼎炉,无论男女,只要于他修炼有益,皆被收入囊中,说是有后宫三千也不为过。而晏容月大行采阴补阳的双修之术一事,无人不知,可是畏惧其修为高深,未敢有人言语。甚至有人为了巴结晏容月,为他送去鼎炉,或是自愿去作他的鼎炉。
晏道无与晏容月虽为同族,然而并不惜这位老祖,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碍于礼法,面上仍是恭敬,
叶无雪低着头,手指忍不住地颤抖,光是听见晏容月的声音就令他作呕。前世在晏家所见所闻,是他无法忘却的噩梦,白日里还是满屋的红粉佳人,到了晚上便是供人采补的一具枯骨。叶无雪拼得捏碎半颗金丹,才算是逃出魔窟,可惜与他一同计划逃跑的同伴,却被晏容月抓住后挫骨扬灰。
叶无雪似乎再次看见了那日的血光,以及晏容月阴冷的笑容。
“叶无雪。”
这是裴令第二次见到叶无雪露出恐惧之色,第一次是在破庙中,叶无雪哭着说自己看不见了,也是这般指尖发颤,双目直直望着某处,似乎陷入某段极其痛苦的回忆。
显然这段回忆中不曾有他。
裴令伸出手,想要握住叶无雪颤抖的手指,告诉叶无雪不必害怕。才触到叶无雪的指尖,叶无雪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立刻抽出了手指,猛然抬眼惊恐地望向裴令。
“别、别碰我。”
风中弥散着晏容月身上奇特的胭脂香气,这种香味一旦沾到身上,便会停留很长时间才会消散。逃出晏家后的叶无雪很长时间都能闻到那股香味,晏容月能够凭借这股香味找到他,那段逃亡的日子里,晏容月就像是催命的恶鬼,导致叶无雪闻到这股香味就要吐了出来。
叶无雪只能用指甲刮破肌肤,让身体涌出的血腥味盖过令人作呕的香味。如今的他才像前世那样,默默抱住袖中手臂,指甲一下接着一下地挖着手臂上的皮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保持该有的平静。
他听见晏容月道:“近年来倒是有许多不错的胚子,我的府里也许久不曾进过新人了。”
随即在他身边响起窃窃私语,纷纷议论晏容月这是看上了谁家的弟子。
叶无雪的心沉到谷底,他并未像前世那般在比试中大出风头,晏容月应该不会看上他。既然晏容月如此说,便意味着有其他人不幸被晏容月盯上了,就和他的前世一样。
晏容月坐上车辇缓缓离去,他不与七星彩船同行,众人也各自散开,他仍停留在原地,不停用指甲挖着自己的手臂的皮肉,直到指甲里挂满血丝,无一处完好可供他下手。
裴令握住他的手腕,叶无雪茫然地抬起头。
七星彩船将要启航,恰逢蒙蒙细雨,裴令撑起一把伞站在他的面前。一如前世叶无雪从晏家逃出后,走投无路倒在裴家门口时,撑伞而出的裴令。
叶无雪痴痴望着裴令,道:“哥哥……你能救我哥哥吗?”他浑身脏污不堪,甚至不敢靠得太近,能坚持到这里也只余半条性命。他心里想的是,裴令或许不在乎他的性命,但是肯定在意叶无晴的性命。
叶无雪只记得裴令烟雨中朦胧的眉眼,唯独忘了一件事情,那天裴令明明打了伞,衣衫却湿透了。
雨水沾湿了裴令发梢,伞面向他倾斜,为叶无雪挡住了头顶风雨。伞下的裴令抿了抿唇,道:“你放心。”
他又一次说了放心。
叶无雪紧紧抓住裴令的手臂,将这三个字当作救命稻草,如果是裴令亲口承诺,想必一定能够做到。
他随着裴令一同回到房中避雨,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鬓边,雨珠从脸颊滚落,如荷花般上滚落的水珠。他紧紧抓着裴令的衣袖,乖乖坐在椅上,任由裴令拿着脸帕为他擦去雨水。
叶无雪想要将手臂藏起,却被裴令一把撩起了衣袖。
手臂之上抓痕遍布,许多伤口都渗出了鲜血,雨水晕染后,以至于整个袖袍都是血色。
裴令有些不敢去碰,方才叶无雪眼底那一点嫌恶让他感到恐惧,他甚至怀疑是自己掩饰得不够谨慎,被叶无雪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他并非是什么好人,只是努力在叶无雪面前装作云淡风轻。
叶无雪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心虚道:“抱歉。”满是抓痕手臂,让叶无雪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在面对晏容月时还是会本能地恐惧,仿佛他永远逃不开前世的阴影。
裴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道:“你害怕他?”
叶无雪忽然抬起头,道:“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