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延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雪已经积得很厚了。他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地走了个圆圈出来，鞋就被雪浸成半湿的了。
雪还没停，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像纪清延这样不爱打伞的，没一会儿就白了头。一粒粒白雪，星星点点地缀在他蓬松的黑发间。
这次的甲方还算好伺候，他只加了半个小时的班。
但小雪过了的冬季，白天很短，六点天就暗了，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来一碗能把人从身到心都烫熨帖的馄饨了，纪清延抬头看着纷飞的雪花想。
从公司到他家需要走过109个路灯，纪清延今天在数到第49个的时候就停下了。
他前面，也就是第五十个路灯下，蹲了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鼓成一大团，还在小幅度地抖动。
纪清延加重了脚步声往前走着。
大概是蹲累了，白团子稍微直了直腰。
纪清延被勾起了好奇心，往旁边错了两步，走到白团子身边，弯下了腰。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路灯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夜空中高悬的月亮。
他的睫毛很长，甚至接住了几朵雪花。
他的鼻尖和两颊都被冻得通红，薄唇苍白地微抿着。
又起了一阵风，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纪清延被冻得牙根都在微微发抖。
“你…这是在？”
他抬头朝纪清延一笑说：“我刚刚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一只流浪狗，都快被雪埋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纪清延的错觉，他开口的时候，风好像没那么大了。
“太冷了。”
“所以？”
“我想把它带回家，但它呼吸太弱了，我就想先在怀里捂一会儿，让它暖和一点。”他指着腹部鼓鼓囊囊的位置说：“你低下头就可以看到它。”
纪清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被他嘴角的弧度钩着蹲了下去。
“这么小的一只，差点被冻坏了，小可怜儿……”他说着拉开一小段拉链。
两人间的距离随着纪清延的下蹲不断缩小，那人说话呼出的热气全都烧在纪清延的耳朵尖上。
“是的…”纪清延还没看见小狗的模样，先闻到了他身上夹杂着风雪的凛冽香气。
他又往下蹲了蹲，才看见了小狗的模样。
它身上脏兮兮的，身上的毛还都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
纪清延瞥了一眼他的羽绒服，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雪下得这么大，快回家吧。”
“我正要回去。这雪下得太大了，幸亏我穿得厚。”那人说着慢慢站了起来，双手还小心地兜着肚子。
他比纪清延高半个头，身姿挺拔，气质更是脱俗，但这副双手捧着鼓囊囊的肚子的姿势实在是滑稽又好笑。
“你能帮我拉一下拉链吗？”那人看着他说。
纪清延上前一步，帮他把拉链拉高到下巴处。
“这样太高了，小狗会被闷到。”他恳求道，“麻烦你再帮我拉下来一点，一点点就好。”
纪清延又帮他拉低了一点，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谢谢你。”
几次下来，他身上凛冽清爽的香水味侵占了纪清延的嗅觉。
“你也快回家吧，天太冷了。”
“嗯。”纪清延看着他，“再见。”
那人朝他一笑说：“再见！”
纪清延对他点了点头。
他一边走，一边低下头跟小狗说话：“小家伙你可要撑住，回家给你煮热牛奶喝。”
他的声音被寒风送到了几步之外的纪清延耳朵里。
纪清延弯了弯眼角，在原地站了一会，看他拐了弯才继续往前走。
当纪清延走到第一百零九个路灯下时，他抬头看着天上一盏明灯，停了下来。
昏黄色的路灯照着飘飘洒洒的雪花，纪清延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初雪的芬芳果然不同凡响。
终于到了家，纪清延翻了翻冰箱，之前囤的速食馄饨和汤圆还有不少，纪清延煮了两小碗端到茶几前，边看电视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