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那点子人事你都已经同我翻来覆去说了十来遍了,生怕我被他们活吞了似的。”李绪笑了,抬手捶了他一拳,“怎么,我只是丢了些记忆,在你们眼里就成小白兔了?”
副将捂住肩头也笑:“是我等多虑了,将军若有需要,随时找我。”
“等等,倒真是有事要劳烦你。”李绪忽地想起一事,叫住了他。
“将军请讲。”
“一点私事……劳烦你明日找些媒婆来,要本地最熟悉、消息最灵通齐全的。”
副将有些为难,委婉劝他:“这……将军,嫂嫂还在气头上,小程公子恐怕不会同意让媒婆上门的。”
“不为这个,你只管去找,要最清楚本地情况,尤其擅长替世家子弟保媒的那种。”李绪抵着额头苦笑,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个没完没了,“以我对三弟的了解,程府的门槛这几日怕是要被媒婆们踏平了……知己知彼,我总得知道……”未来的情敌究竟有多少。
此时的娇娘正抱膝坐在窗下望着天上的月亮。
布置精致舒适的厢房里一应俱全,案几上的香炉正袅袅地散着清香,柔和的烛光将一切陈设都映照得暖和又静谧。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摊开手,掌心已被那枚玲珑骰子硌得发红。她把这枚骰子举到眼前,透过镂空的雕刻去看里面鲜红的相思豆,半响才紧紧按在唇上,眼里坠下泪来。
门被叩响了,有女子柔和的声音在外面唤她:“妹妹,是我,我能进来吗?”
听声音是下午才见过的嫂嫂,娇娘胡乱抓起帕子摁了摁眼角,藏起手里的东西:“嫂嫂请进。”
尹氏这才推门进来,她面容温和沉静,身上自有一种包容的气度,叫人心生亲近之意,此刻怀里抱着一叠新衣:“下午见到妹妹一时高兴忘了,这些新衣是刚送来的,眼下快入秋了,怕妹妹衣裳不够,我先找人做了几件,妹妹看看可还合身?”
娇娘起身迎她:“多谢嫂嫂费心。”
尹氏见她眼角泛红,便拉了她的手坐下:“妹妹,我虽和妹妹刚见面,心里却觉得亲切得很,夫君一直盼着能将妹妹接回家,如今可算是了却了这桩心事,我替夫君高兴,也替夫君心疼。妹妹这些年过得实在辛苦,以后终于可以安心了,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娇娘握住她的手,摇摇头:“我如今无甚所求,只求父亲、哥哥嫂嫂平安康健,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只是今日太晚,没能见到父亲,不知他……可还好?”
尹氏眼神一黯,含糊将话带过:“父亲他老人家不喜城中热闹,已在寺里清修多年了。夫君说这些日子妹妹舟车劳顿,等休息好了他再陪你去探望不迟。”
尹氏陪她叙了会儿话,见她有些困倦了,这才笑着告辞:“瞧我,光顾着自己高兴了,妹妹快安歇了吧,明日我再来叨扰。”
“哪里的话,我喜欢同嫂嫂说话,明日还要劳烦嫂嫂呢。”等到娇娘送她出去,何二妮这才笑着端了热水从门外进来:“二夫人看着倒是和气的,像是好相处的。”
娇娘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水盆:“二哥的眼光自是不错的。”被尹氏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郁结倒是稍稍散了些,娇娘洗净了脸,长舒了口气,将帕子浸在温热的水里,捞出来绞了绞覆在脸上,先前哭得酸涩的眼被温热感盈满,好过了不少。
“以后可是要叫你小姐了,这些活还是交给我来做吧。”何二妮,何云眉替她又敷了两遍脸,上了点清凉的膏腻,把着灯烛照了照:“可算好些了,明日再上些脂粉应当能遮住,前几日简直肿得像小金鱼。”
娇娘被她揶揄得脸上挂不住,嗔道:“呸,什么小姐不小姐的,连你也来笑我,着实可恶。”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何云眉替她铺好了被盖:“不闹了,快来睡吧,明日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呢。”娇娘拉住她的衣袖:“你陪我,若是我再做噩梦,你就把我拍起来。”
何云眉依言:“放心,今夜可是点了安神香的,我保证,不会再有噩梦了。”
两人挨在一处又说了会儿话,娇娘慢慢睡了过去,何云眉动作轻巧地从她榻上下来,替她掖牢了被角,轻轻叹了口气。
她一家老小皆丧命山贼之手,娇娘怜惜她,带她来了江阳,虽名为主仆,待她还同从前一般无二,她心里实在感激。何云眉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皆是陌生的,然而这种陌生却叫她安心。
往日沉郁不可追,只愿她二人来日光明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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