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希不想说话,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自己躺在了床上。瑞泽知道顾南希心里难受,所以也没多说别的话,安安静静地替顾南希整理完衣物后也熄了灯躺在了顾南希身边。
两人都没说话,屋子里静的可怕。
“瑞泽。”顾南希突然开口。
“嗯?”
“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突然.....”顾南希带些哭腔。
瑞泽心中一阵难受,没有答话。
“你知道吗,我感觉我现在非常可怕。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过杀人的想法,我一直觉得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只要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什么都有讨论的余地不是吗?”
顾南希抽泣几下,咬牙道:“可是现在,我却无比想立刻将杀死允廷的凶手揪出来,哪怕掘地三尺、翻遍整个夜墨国。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不,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应该让他也体会一下炼狱之苦、失爱之痛、让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顾南希咬着牙,愤恨说道,额间爆筋凸起,却不知一边的瑞泽心里沉了又沉。
当年,陛下不也是间接灭了吴家满门的凶手么......如今陛下只是失去凤后,尚且还要让凶手生不如死。而自己作为吴家唯一残存的血脉,却每日与凶手耳鬓厮磨,柔情蜜意.....
瑞泽聪明就在于永远懂得分寸,即便是起了这种想法,但在陛下面前也克制的恰到好处。
他低头握住了顾南希的手,宽慰道:“谋害凤后,本就是死罪,陛下想法并不可怕。”
对方沉默片刻,道:“他都没能好好走......他那么美的脸......”
听到这,瑞泽也哑然落泪,“所以陛下要更好地活下去,收复主权,守护百姓,这也是凤后想看到的。”
顾南希没有答话,屋子又静了下来。屋外不知何时飘落起雪花,洁白的小雪下的急而绵密,铺落在屋檐上,压弯了树梢。不出一会,屋外已是一片雪白。
茫茫雪白之中,一身形纤弱立在风雪之中,浸出无限落寞之感。
“先生,下雪了,回去吧。”石韫打了一把油纸伞,拿了件披风递到上官锦佑手上。
上官锦佑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漫天飘落的雪花,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便是这转瞬即逝的雪花,迟早都是要分离的。”
石韫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一心关切着他的身子,道:“先生还是先回屋,后几日各宫还要给凤后守孝,先生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上官锦佑点点头,跟着石韫回了屋。石韫能看出上官锦佑的脸色不好,所以也不便说什么,只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下去了。
直至天明,宝勤殿才将将赶完了各宫的丧服,命了人给各宫送去了。
“陛下,这是宝勤殿连夜给凤....给元后赶制的凤冠霞帔,时间急,宝勤殿不敢贸然给元后用,便拿来让陛下掌掌眼。”茯苓手中捧着一袭红衣,上方放着二龙三风珠宝冠。
顾南希摸上去,果真是极好的货色。
“用的是沅河一带的金丝缎,连夜找了京中最好的绣娘来做的。”茯苓说道。
顾南希听着,一边顺势将喜服从上而下掂起,艳红的一片似流水滑下,不断地闪出金光。顾南希注意到了落在喜服中央的一只金灿碧眼的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全是由金线串了缝制而成的,这颗凤眼是由帝王绿翡翠镶嵌的。低面布料都用银线粗粗缝制了一下,这样倒是更显得这只凤栩栩如生了。”
顾南希点点头,转身去看一旁的凤冠。
“凤冠现做倒是来不及了,宝勤殿便用了库房里的金龙,又将金、银、铜融化拔丝,与金龙一起花丝镶嵌在凤冠上。前面又点缀了九颗祖母绿,九颗红宝石,外边再用珍珠装饰起来,最后点上翠鸟羽才将将完成。”茯苓在一边介绍,又问:“陛下看着如何?”
果然都是最精致的,顾南希放下凤冠,道:“拿下去给凤后穿上吧。”
茯苓点点头,将手上的凤冠霞帔摆放好交给了身后的女侍,又从令一个小侍手里拿来另一件喜服,就在顾南希不明所以时,茯苓解释道:“宝勤殿见陛下没有吩咐寿服,只是准备了喜服,所以就擅自揣度了圣意,给陛下也赶制了一身喜服。”
顾南希扫了一眼茯苓手上的喜服,果然是和刚刚那套匹配的,“宝勤殿有心了。”
“陛下不拿起来看看吗?”茯苓问道。
顾南希摇摇头,自己的这套有什么要紧,只要他能漂漂亮亮的走就够了。
看到宫中各处挂起的白色,加之昨夜的雪更让整个宫陷入一种白的宁静之中,顾南希难免有些触景伤情,便干脆待在龙阳宫里不出来。
瑞泽照顾了这么些天,也有些疲惫,顾南希便也让他回自己宫里休息,顺便让自己一个人待着清净一会。
宫里一大部分都去给凤后守丧了,顾南希看着屋里剩下的一半人又总是烦闷,索性也将剩下的人打发走了。
茯苓内心很是担忧顾南希,却又知道陛下这个时候最是需要冷静的,只好就干立在外面等,过一会就在外面透着窗户往里看看情况。
“怎么样了?”
茯苓闻声转过身,接过了安陌卿递来的汤婆子,“里面没动静了,应该是歇下了。”
安陌卿也凑到窗前往里看了看,看到顾南希隐隐约约趴在床上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茯苓也一脸担忧,“元后的事我们谁都始料未及,当年先帝先后走时,陛下也未曾如此这般.....”
“除了伤心,还有愧疚吧。”安陌卿从窗前转过身,“内疚远比伤心更煎熬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