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狱警,狱警平淡地目视前方,显然是见怪不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下了然,闻憬环视操场四周,又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所有囚犯都绕着操场的东南角走。
他远远看过去,东南角的地方是用几道白线草草划分出的“篮球场”,生锈的篮筐屹立在夕阳下,破破烂烂的篮篓迎风轻晃。
篮球框下站着几个高低不一的囚犯,与其他囚犯不同,他们中的几个甚至没有穿囚衣外套,颜色各异的t恤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闻憬不动声色地走近一些,悄悄打量过去,那几个囚犯围着中间的男人站着,像是男人的保镖一样。
那男人看着年纪不大,同样没有穿囚服,而是穿着一件白衬衣,灰色的外套懒散地披在肩上。
男人留着一头及肩长发,他垂着眼,膝上放着一本书,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男人微微抬起头,隔着人群,和远处的闻憬对视一瞬。
闻憬脸色不变,喉结轻轻滚动一下。
男人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慢条斯理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视线落在闻憬腰胯处时,微微停留了一下。
他突然侧头叫了身后的某个囚犯,冲着闻憬一指。
很快,那个囚犯来到闻憬面前,上下扫视他一遍,有些不情愿道:“我们老大叫你。”
此话一出,周遭的囚犯都静了静。闻憬敏锐地察觉到此刻全操场的囚犯都冲他投来怪异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一颌首,跟着那囚犯来到篮球框下。
看书的男人站起身,个子约莫到他鼻尖。
闻憬这才看清他的脸,男人有双狭长的狐狸眼,山根挺拔,鼻翼窄小。眼尾的一颗小痣为这张脸平添一丝妩媚,他唇很薄,照某些老人的话讲,这样的人是很薄情的。
男人的眼睛剔透明亮,看谁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此刻他带着一丝玩味看着闻憬,没由来让他喉头一紧。
“新来的?”男人问他。
闻憬盯着他眼角的痣,轻轻点点头:“嗯。”
男人无端笑了笑,长睫也跟着轻颤。
“叫什么名字?”
“闻憬。听闻的闻,憧憬的憬。”
男人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监号上:“在B区住?”
闻憬说是。
男人又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里藏着莫名的坏,他将手里的书塞给闻憬,微微凑近,仰头在他耳畔轻声道:“今晚熄灯后,来A区找我玩儿啊?”
上扬的尾音,配那双潋滟的狐狸眼,赤裸裸地表露着不加掩饰的勾引。
闻憬面露迟疑,为难道:“我不认路。”
男人“扑哧”一声笑出来,细长的手拍在他结实的胸前。他笑了一会儿,手指在闻憬胸膛上轻轻打转画着圈。
“那我叫人去接你,”男人看向刚刚带他过来的囚犯:“就他吧,可别跟错人了。”
是夜。
闻憬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有力的小臂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墙上的表,看时针缓缓走到九,熄灯的铃声瞬间响彻在整个宿舍楼里。
铃声落下时,整栋楼陷入了寂静,门外的走廊上,狱警来回巡逻,从门上的小窗里打量每一间宿舍的情况。
监狱永远不可能真正熄灯,每间宿舍里都留着一盏小灯,泛着黄光,便于狱警在夜间巡查。
九时一刻,闻憬宿舍的门被打开了。
“B7966,出来。”狱警叫他。
宿舍里的人都无声无息睁开眼,看着闻憬下床,穿好囚服外套,沉默地跟着狱警出去。
他一走,厚重的铁门再度被关上。
狱警带着他走出B区的宿舍楼,穿过半个操场,停在了A区门口。
下午那个带路的囚犯正在等他。
一路上一言不发的狱警突然变得谄媚,点头哈腰对那个囚犯道:“池老大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囚犯不耐烦地点点头,瞥了后面的闻憬一眼,丢下一句“跟上”。
闻憬乖乖跟着他走,进了大门,才发现A区与B区截然不同。
这里的宿舍都是单人单间,囚犯们可以自由活动,完全没有“熄灯”的概念。此刻一群人正穿着背心裤衩在公共区域打牌,烟酒随处可见。
带路的囚犯冲他们点头致意,带着闻憬坐电梯下到负二层。电梯门一开,入目是几个台球桌,不远处的环形沙发里,下午的那个男人独自坐在里面,手中摇晃着一个玻璃杯,里头的冰块和杯壁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老大,人带到了。”
男人抬眼看过来,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那张漂亮的脸上泛着薄红。他眼尾湿漉漉的,一副哭过的模样。
“嗯,你们玩儿去吧,我和他说说话。”
囚犯似乎有些迟疑:“老大,要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