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上海这座城少了一大半人,往日里热闹拥堵的街道在这几天变得冷清。来上海工作的人都回家过年了,纪年也是。
换了号码后,徐弋阳的电话终于没再打来过,“下次不用再打来”真的没有下次了。
在归乡的路上,纪年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齐实的朋友圈,最后一条停留在跨年夜的烟花和纪年坐在后备箱里的背影照。
纪年的手指在小小的屏幕上不断划过,每一条都很认真的看过去,图片放大又缩小,有齐实没心没肺的笑,有99Cafe的工作记录,有偷拍纪年吃披萨的样子,还有好多合照,牵手的,看演唱会的,出去玩的……他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浓缩在齐实的朋友圈,纪年舍不得。
最后他把所有照片保存下来,光做完这些就已经耗空了他的全部力气,而那张绽放在江边的绚丽烟花,纪年停了很久,他迟迟不舍得按下保存图片。
一颗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这是最后一张照片,再往后就没有了。
纪年发觉自己的失态,忙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嘲笑一下没用的多愁善感,不就是分个手吗……不就是分个手吗?可为什么他还要把照片保存下来,纪年不明白,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跨年夜的烟花是恋爱里最刻骨铭心的回忆,也是让纪年敞开心扉的钥匙,只是锁不对,钥匙没能打开。
纪年删除了齐实的微信。
名为“奇迹”的朋友圈变成一条生硬横线,斩断纪年最后的念想。
齐实发现纪年的朋友圈变成一条横线,头像也换成一枚悬在高架桥尽头的日落,齐实刚开始还以为是屏蔽了他,忍了很久发了一句“年年在吗?”才发现需要重新验证好友信息。
纪年把他删了。
齐实本就低落的心再次跌进尘埃里,他的骄傲沾满泥泞他的自尊被碾作齑粉。这一个月来,他只能靠着徐弋阳一个个旁敲侧击的电话以缓解自己的思念之情,后来纪年的电话不再打通,他又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去看一眼纪年的朋友圈,哪怕只有几条官方的转载,那几篇关于轨道交通的文章他翻来覆去地看,他想尽可能参与进纪年的生活里。
齐实的网名叫奇迹,一直都是。从前他是希望人生璀璨创造奇迹,每天都正能量满满。后来爱上纪年,他以为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奇迹”——齐实的qi,纪年的ji。
只有他们在一起才叫奇迹。
眼泪沾湿枕头,那是纪年对他的惩罚,齐实心心念念的奇迹,失去创造力。
2018年腊月二十八,齐实最后的念想也断了。
大年三十,纪年收到一条陌生短信,祝他新年快乐。纪年没有回,新换的号码还没几个人知道,纪年当是发错了。
八点以后,外面的鞭炮声就没停过,成片的烟花点亮夜空,老家不像上海,一到过年就是热闹非凡。纪年吃完晚饭和爸妈坐在客厅里看春晚,两个老的除了关心他在上海的工作外,最在意的还是他的终身大事。纪年长这么大以来从没提起有谈过恋爱,爸妈现在正愁他是不是只会读书,情商太低所以小姑娘都看不上他,眼看着过年又大一岁,儿子还是单身一人。
也是,过了除夕夜,明天就是二十八岁的人了。
爸妈是比他还要传统保守的人,要是坦白自己是同性恋,后果不堪设想……会被逐出家门?还是断绝父子关系?纪年能想到最严重的就是这两个结局,但不管是哪个,他都承担不起。之前还想过如果和齐实感情稳定,就回家和爸妈如实告知,如今看来,那应该是自己最有担当的时候。
分手了,连勇气也一并消失,纪年想还是做个鸵鸟算了,只要不把头抬起来,他就可以一直骗自己。
“年年,明天带你去见见王阿姨的女儿,有空吗?”妈妈终是提出要带他去相亲,“她女儿在银行工作的,长得漂亮,学历也很高。”
纪年满心排斥,但不敢当面驳了妈妈,委婉地问了句,“她在哪儿工作?上海吗?”
“不是,在我们这市区的建设银行做客户经理。”
“那帮我回了吧,妈我以后想在上海发展呢,她在老家工作我们肯定不合适,聚少离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