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张三和李四前后脚回到寝室,老远听跟鬼子进村似的在过道脚步踩的噼里啪啦响,陈斐坐在书桌前心情沉到海底深感窒息。
他喜静,耳边转动把手的声音特别闹人,带着股拆卸的蛮力房门内把锁都快转散架,门拍在墙壁,人吊儿郎当拖趿拖鞋走了进来。陈斐习惯中不甚厌烦,装作两耳不闻窗外事顾自看着书,尽量让存在感降低为负值。
门又不关……回来第一件事甩下包就跑到厕所吞云吐雾。
大一新生那阵子学校要进城,陈斐不可能多花往返成倍份车票钱提前摸索地形,开学头天上学校报道即使提前半天最后还是迟到了。陌生城市环境复杂,马路标牌设置全然不起眼,地铁线路纵横交错乱到滞留站点都能迷路。没想校园之大竟在院校内还有巴士接送,七拐八拐四处问人好不容易找到男寝楼,宿管看着挺清闲,录入信息后指指寝舍分配的登记册,说没得选了。
陈斐瞧眼名单,所处楼层不高不低,独立卫浴自带空调,关键是四人间只填了俩名,心想这晚来的天意还挺好,让他给碰着了。
站在大开的房门前再三确认门牌号后陈斐皱起眉,在呛人的缭绕中开口,话穿透云雾打断嬉笑,他说:“请问你们能出去抽烟吗?”
天意如此,没好事发生。
几天后寝室满员,但比陈斐还要晚来的男生没住过寝,只留了信息。第一天事发过后那俩他们无形中自成一派,或许早就在分配的时候已设置好定位。没有爆发的硝烟,只是不对付陈斐,譬如请求后的阴阳怪气,莫名丢在垃圾桶的个人物件,刚晾晒的床单还渗着水滴被凌乱堆在上铺……陈斐忍到至今因为他们起码不会真的闹到跟前挑事找茬,还能协商进厕所抽烟,但再多提点就不能够了。
带纸进厕所全部捂住鼻口,开窗通风这种事做了很多次。室外的风带走呕人的臭味,墙壁被烟囱熏黄呈老旧的破败颜色,他的洗漱用具因此也只敢在需要时才带进来。
坐回书桌前,压抑又苦闷。
张三李四在身后大声嚷嚷,话题离不开游戏,车和女人,他们说夺冠后有人把对象带到寝室大干一场被教员抓现行,不知道哪个瘪三告的状正在校园网放狠话找人结果账号被封半年,讲着讲着怪笑比阴曹地府的官差更渗人,说那谁带老公回男寝就死也不会被发现,提到楼下的二姨子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怪叫,像类人猿刚学会发音。
明知是八卦与自己更无关,从切入正题时陈斐的耳朵已经竖起来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背后。
也不会留意笔尖把课题划的看不清字迹,这些可怕的外号和非议让他担惊受怕,被强奸的夜晚历历在目,想破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倒霉的事,整个人仿佛困在星期八,迷蒙又惊恐。
甚至当晚焦虑失眠不停看向手机时间,床帘外亮光熄灭他还在左右翻身查询秒睡的教程,煎熬到凌晨五点总算在室友的呼噜声中短暂睡着。
可谓噩梦连篇,无精打采赶去早课可想而知整个上午都荒废。
下午最后一节大课,陈斐提早来到教室抢靠边边的座位,等三五成群时不时结伴入座填满空位,直到打响上课铃。
饶是放平常,讲台前教授的脸就是一团浆糊,大屏里的内容得眯眼聚焦才能看清,所幸关注书本内容听听讲解,但视线不受控制居然能在众多背影中被指引像某处望去,人的第六感官发挥极致,冥冥之中似诡异的牵连,陈斐看见斜对角距离数排的杭耀时吓懵了。
尽职尽责的老教授面对数百人甚至依旧坚持花费十分钟点名签到。
提到杭耀大名好似直呼陈斐,陈斐反应比本人更剧烈,握笔的指甲盖捏青白,落笔不受控制点在课本……而这种情绪在等待自己名字到来时已经化作无比的紧张,他甚至开始在心里默念其他被报过的陌生名字,跟现场识字一般。
“陈斐。”
啊,到他了。
陈斐清清嗓子,感觉晦涩梗在喉咙眼要上不下,‘到’一字分明如此短促的发音却终于艰难准备要跳出口……可余光包容范围之广,杭耀手插衣兜突然倚了半身重量靠在椅背上正对前方,再正常不过的动作陈斐暗道他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