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陈凡君离开，陈宇贤收起笑，神情恢复平常的冷静沉稳。他担心陈凡君打回马枪，又等待几秒钟才转过身。
“刘老师，刚才我弟跟您说什么了吗？”
刘辉知道陈宇贤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直都很小心，从未出过差错，这次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便轻松回答：“放心，没说什么，就是讲讲题聊聊天。”
“真的？”陈宇贤心跳得像打鼓，不祥的直觉逼着他追问道，“您确定没聊到什么特殊的话题吗？那孩子性情乖张，我怕他冒犯您。”
“真的没有！宇贤你就放心专注学习吧，想考去燕城的高中可容不得你乱想啊。”刘辉说，“对啦，上次给你的练习册都写完了吗？我给你检查一下吧。”
“好，麻烦您了。”
陈宇贤嘴上答应，拿出练习册在刘辉身边坐下，眼睛还是不放心地往紧闭的门上瞟，心中的不安丝毫没有减少。
以后得多防着点陈凡君这个臭小子……
作为老师，刘辉无疑是优秀的，他心宽乐观，乐于助人，极富同情心，每天都笑眯眯的，秉持着教书育人的优良传统，遇到再调皮捣蛋的孩子都能耐下性子跟对方好好交流。陈宇贤有目标有想法有脑子，唯独没有的便是能帮自己一把的大人，最初的他确实是被学校强塞给实习老师的累赘，察觉到刘辉的同情后，陈宇贤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牢牢抓住，逃亡计划的成功率便能大大提升。
对待刘辉这种烂好人，不是不能撒谎演戏，只是真诚的效果会更好。果不出所料，知道实情后的刘辉不仅没有告密，还决定倾尽全力为陈宇贤提供学习援助。
然而这样还不够，根本不够！
单纯作为老师，刘辉的用处极其有限。陈宇贤遗传了他父亲的俊美面容，深知自己的外貌优势，察觉到刘辉额外的好感和照顾后一直在尝试把这段纯洁的师生情改变成其他关系——一贯故作坚强独立，偶尔展现脆弱和依赖……陈宇贤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悉心培育，等待感情升温，捕捉机会，才让刘辉和自己之间产生了一些不该存在的暧昧氛围。
在自己的人生面前，什么道德气度良心，对陈宇贤而言都是粪土。
善良温驯的天性和幸福的原生家庭让刘辉总是抱有幸存者偏差，认为自己身边不会有心术不正的坏人，几乎不会提防别人，更不会以怀疑的目光去审视一个人。就像刚才，刘辉确实问心无愧，他当真认为陈凡君是个天真可爱的好学生，问题全是出于好奇，怎会想到竟是对自己的试探。
就像他做梦也想不到陈宇贤是在利用自己一样。
“嗯，正确率一如既往，很优秀。”对照完答案，刘辉满脸欣喜，毫不吝啬地表扬起这个安静沉稳的男学生，“宇贤，你真的太聪明了，我感觉我都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刘老师，您过奖了，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诶，聪明不仅代表记住了多少知识，更代表学习速度和理解能力。照你这个一点就透的脑子，燕城一中妥妥没问题！”
陈宇贤表面谦虚，心里却很清楚，成绩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要如何离开乐城独自前往几百公里外的首都。先不说学费和生活费，在最开始这个监护人同意与否的问题上就够他头疼的。赵秀珍肯定不行，他倒是还有个王八蛋爹，可那人花天酒地四处逍遥，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更不可能拽他回来给陈宇贤的升学申请签字。
“宇贤，宇贤？发什么呆呢，有题不会做？”刘辉一口一个昵称叫得亲近，望向陈宇贤的目光充满关切，这一切在两人单纯的师生关系前似乎有些过于亲密。
陈宇贤不仅不在意，还歪着头向老师的肩膀靠近了一些，脊背稍微佝偻，显得无助而弱小：“没有，我只是忍不住在想以后会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办。”
学生的依靠让刘辉心里痒痒的，他莫名有点想抚摸陈宇贤的头安慰，又很快意识到不应该这样做，悄悄把手攥住，附和道：“以后啊……确实很难。”
困难当前，陈宇贤只低落了一会，说不好是天性洒脱还是知难而退，他无所谓地耸肩，低头继续做题：“没事，实在不行就混个高中毕业，之后在附近随便找个活干，饿不死就行。”
“不行！”刘辉嘴唇紧抿，看得出很是认真，“你这么聪明，学习又刻苦，未来肯定能考上大学有一番作为，留在小城市务工未免太可惜了。”
“没办法，老师您也知道，过不去监护人这关，我哪都去不成。”陈宇贤嗫嚅道，喉咙里像是含着沙砾般嘶哑，睫毛低低垂下，“没事，刘老师请别放在心上，都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