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叫我的名字
衔川还记得他第一次开始注意到人类长相，是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散发着甜味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朝自己靠近。
他长的并不算白，但也可能是被阳光晒成这样的。因为经常干体力活，所以他修长有力的四肢是健康的小麦色，但如果脱下衣服，身上的皮肤也还算可以。
衔川坐在泳池里的假山上，远远看着赵祈安换衣服的样子，不禁眯起眼睛在心底问自己：到底有多久没看过阳光了？也可能就是心底的这个疑问让他开始注意起了人类。
因为他和之前的人不一样，他的身上，有阳光的气味。
所以当赵祈安拿着蛋糕企图来讨好自己的时候，衔川一反常态的没有再甩他水，而是慢慢游到他的面前。
在冷冽的白炽灯下，衔川看清了人类的长相，很干净，也很柔和。但他也不会再过多留意了，因为在美貌的人鱼看来，一个人类的长相无论再怎样的漂亮完美，在人鱼这个种群面前也是暗淡失色的。虽然对于赵祈安清俊的脸孔无甚在意，可当衔川仰头看着赵祈安的时候，人鱼想：这双眼睛，倒是很清澈。
而清澈，是自己很久不曾见过的景色了。
再后来，衔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观察赵祈安，他逐渐在心里描摹出了人类清晰的轮廓。
他知道，青年的头发在光下是碎碎的棕色，眼睛是双眼皮，带着些寡淡的狭长，显得他不论做什么都有些安静，不争不抢的。鼻尖是有点肉肉的钝，人鱼在心里想到：看着就不聪明。而侧着脸的时候，除了干净利索的轮廓，也可以看到唇角有微微的翘起，也是可以直接一眼看出来是脾气比较好的那一种。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人类给自己递蛋糕的手，在他的小指上的骨节处，有一颗小小的痣。
于是之后在相处的日子里，人鱼一点点的把赵祈安看透，再然后，狡诈的人鱼决定好好利用起眼前这个心思单纯老实的人类，毫无负担的使用后再丢弃，这也是衔川在人类身上学到的，人鱼很大方的把第一次尝试的机会给了眼前这个柔和的人类。
至于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衔川没有想过，他也不屑于去想。毕竟，他只是一个人类，他只要记得人类是他们人鱼的死敌就够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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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祈安这一次睡了很久，等他浑身酸痛地睁开眼睛，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嗓子疼，疼的像是刀片挂过一样，眼睛的情况也很不好，眨几下眼睛就会酸痛流泪，就像是针扎的那样疼。他费力的从小床上撑起身体，被子滑到地上，赵祈安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什么衣服也没穿，胯骨更是痛到不敢久坐，腰和腿根也是一样。
他扶着小床旁的桌子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向自己倒在地上的行李箱，赵祈安每走一步都会狠狠呼吸，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对抗身上的疼痛，等赵祈安提着一口气走到箱子旁边，腰腹已经是痛到不行了，他只能站在原地，手捂着肚子一点点吸气，等到攒了一点力气，赵祈安皱着眉缓缓蹲了下去，身上的骨节响了好几声，后腰和大腿的拉扯带动了红肿的穴口，赵祈安痛的没办法，最后他只能选择双膝跪在地上翻找行李。
随便找了几件衣服，赵祈安忍着痛穿好后就想打电话联系船，他的眼睛一直流泪，赵祈安怕自己是发炎了，就想出岛去看看。坐回小床上，赵祈安摸到自己的手机刚要打电话，身边忽然探出一只手抽出了手机，随即他就感觉到小床的另一边明显陷了下去。
灯塔的地下室不会再有别人，见手机被拿走，赵祈安就先闭起眼睛缓解疼痛，他垂着头，只想等人鱼玩够了再继续。然后他就感觉到了身旁淡淡的海水腥味，视觉的消失让他的嗅觉和听觉敏感了很多，他甚至听见了人鱼的呼吸。
“你眼睛怎么了？”衔川摆弄着赵祈安的手机，他本想问他打电话是要做什么，可看到人类双眼紧闭，一脸忍耐而动样子，就问起了赵祈安眼睛的事。
赵祈安声音尽量平稳地回答着：“昨天泡水泡的有点久，可能是发炎了，大人…我想出岛去看看医生。”
赵祈安说完后明显听见人鱼的气息一顿，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起。在衔川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赵祈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但立刻他就反应了回来，于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自然，赵祈安顺手抓了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腿上，这样显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只是为了拿被子而不是故意躲避。
幸好人鱼也没有注意到这点，他继续捧起赵祈安的脸，迎着光查看起来。在光下，衔川看到人类的眼角已经红肿起来，眼角也渗着泪。
“把眼睛睁开我看看。”他这样说着，然后赵祈安费力地睁开眼睛，但因为疼所以很快就又闭上了。
“发炎了。”衔川看完说着。赵祈安轻轻嗯了一声，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忽然间他就感觉眼前的光被遮住了，再然后就是眼皮上的一片湿润，人类愣了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人鱼的嘴唇贴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人鱼弯着腰，伸出微凉的舌尖舔舐着赵祈安红肿的皮肤，薄薄的舌尖顶开了流泪的眼缝，随即人类就感觉到自己疼痛的眼球被舌尖轻轻扫过，被舌尖滑过的地方疼痛骤减，也没有之前针扎一样的疼痛了。
赵祈安的手紧紧抓着腿上的被子，脊背绷的笔直，他极力稳定着自己的心绪，想让自己的呼吸不要太急促。他没想到人鱼可以做到这个程度，而自己的内心也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坚固，但赵祈安的心里始终有一根弦，这根弦绷的紧紧的，时刻提醒着他两年前人鱼毫无留恋走掉的画面，提醒着他不要沉沦在人鱼的柔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