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迟鸣的轻快愉悦在听见盛砾的话后就荡然无存了,不知该说这是童年无忌还是不识好歹,总之但凡有些教养的孩子都不至于说出这样毫无尊重的话。
盛迟鸣心烦意乱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自是懒得去同十岁的孩子计较,况且这人与他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血缘关系。
大多时候盛迟鸣是能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平共处的,从前只觉得这孩子无辜,上一代的恩怨本不该迁怒于他。可这些年来盛迟鸣越发能从盛砾脸上品出些尖酸刻薄的顽劣模样,今日一见,倒是抓了个现行。
房间里的陈设和他上一次离开时并无二致,盛迟鸣在沙发上静静坐着,双目放松,眼皮自然垂下,似与周围的寂寥融为一体,又成了那个冷淡倨傲的少年。
从外头叩响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沉溺于此刻短暂惬意的盛迟鸣费力地眨眨眼睛,撑着陷于沙发的身子不舍地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盛迟瑞面无表情的脸,令他条件反射地想要躲闪逃避。
"哥,怎么了?"盛迟鸣眼皮一跳,率先问。
换上家居服的盛迟瑞看起来也没多亲切,他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独特气质,是无法通过穿着打扮改变的。
兄弟俩间莫名变得诡波涌动,盛迟瑞多年沉淀出来的威严深入骨血,他仅淡淡的一瞥就足以让盛迟鸣慌了神,语气根本不需要多凶狠:
"来我书房。"
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在邀请盛迟鸣去鉴赏名着般。
盛迟鸣对盛迟瑞的书房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印象,盛迟瑞又不是喜欢在书房开茶话会的人,只要进了这里,除了挨骂挨打,好像也没别的事了。
"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盛迟瑞落坐后片刻才抬首,微微仰视着与他隔了张书桌的盛迟鸣,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不见底的情绪。
站在铺着地毯的木质地板上,盛迟鸣却有种被置于火炉上炙烤的煎熬感,他最是害怕兄长这样的开场白,因为他永远不知道盛迟瑞是带着怎样的答案在此守候的。
分秒于他而言如隔一轮春秋,几经斟酌后盛迟鸣才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慎重道:"去年圣诞节我没在学校…本科内容我学完了。"
盛迟鸣的最后一句有想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不说还无恙,他这句别有用心的话触碰到了盛迟瑞的雷区,本没想追究的盛迟瑞一记眼刀利锐劈下,硬是把书房的空间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坐着的自己,另一半是手足无措的盛迟鸣。
盛迟瑞拧起眉头,话茬不善:"这就是你找的借口?学完了就不用上学了吗?"
"不是。"盛迟鸣连忙否认,识时务地认错,"我错了,没有下次了…需要写检讨吗?"
盛迟瑞转移重心把双手架在了桌面上,撑着半身的力量地与盛迟鸣视线交汇,好笑地问:"你这是请求我的意见呢?"
盛迟鸣的视线停留了半秒就心虚地移开了,他不安地抠着裤腿缝,耳边如有万千蚊蝇嗡嗡作响,搅乱他的思绪。
"爱写就写,我真正想问什么你知道。"盛迟瑞没什么耐心等他的回答,稍一低头就看见了手腕表盘上的指针,似有若无的威胁气息悄然逼向盛迟鸣,"还有差不多十五分钟父亲就要回家吃饭了,你是想把他也引过来是吗?"
这话一出,盛迟鸣就如只被饿狼突袭的绵羊般乱了阵脚,他不断回想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可是在这件事上盛迟鸣对哥哥的看法一直持有否认态度,他深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意义巨大,内心底端的倔强使然,盛迟鸣在承认时落落大方:"我确实在资助小然。"
小然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这话间的坦荡倒显得盛迟瑞是那个搅人美事的卑鄙小人了。
不过盛迟瑞没理会盛迟鸣的刻意为之,就像看待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似的对他的坚持置若罔闻,一句毫无人情味的话把盛迟鸣从幻想中拉了出来:"我最后说一次,停止对他的资助,他不值得。"
"为什么?"盛迟鸣的善心受到了最亲近之人的坚决反对,挫败感与不甘顿时严重袭卷他的身心,"难道就因为他父母的过错,就应该让孩子受苦受难吗?"
"你也知道他父母身上背着个什么罪名,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潜在风险。"盛迟瑞的指尖转着支钢笔,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
盛迟鸣眉毛微蹙,话音里多了几成底气:"他们已经戒了。"
"你了解过复吸率有多高吗?"盛迟瑞不禁觉得可笑,啪嗒一声,钢笔放在了桌面上,"他们自会得到相关部门的帮助,不需要我们插手。"
"真有帮助他们还会活成现在这样吗?"盛迟鸣的言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不过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盛迟瑞见他反应如此剧烈来了脾气,同盛迟鸣说道起来:"明明有那么多人等着这笔基金,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