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小杠当时不是这样的吗?我觉得挺愁的。本来中期开始稳定了以为能继续工作了,但即使穿着宽松的大袍子还是好明显,好多节目都只能推掉。”
“这时候怎么还想着工作!”大树跟幻说话的时候明显没有那么大嗓门,听起来温柔又可靠。“我和杠一直有看幻的节目,觉得你很厉害,在镜头前表演、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有身孕的样子。但是怀着宝宝也是重要的工作,趁这个机会让身体多休息一下。平时千空应该有帮忙做家务吧?没有的话我帮你说他。”
“不用不用,”幻连忙摆手,替他说话,“家里的事情向来都是小千空包办的。他做的够好了,说不定连小大树你也比不过哦?”
“千空的动手能力当然比我强,脑子也灵光。我主要是担心他满脑子都是科研的事不会照顾人。”大树夸起千空都不用打稿。幻就又顺着他的话套出了不少千空学生时代的事来。他们不知怎的突然说要重温大树和杠婚礼时候的录像,那里面千空有作为伴郎出席。那些视频影像都刻成纪念光盘摆在千空的书柜里,家里只有他和幻两人的时候谁都没说过要看。正好四个人聚在一起,这就顺理成章成了享用完千空精心准备的拉面后的余兴节目。千空正好也没看过,就把碗先留在餐桌上,也跟着一起观摩起来。
“当时千空老是不知道在忙什么,为了配合他的时间表我们仪式办了两天呢。对了,他这身伴郎礼服是杠亲手帮他做的,很帅吧!”
“小杠太了不起了,不愧是在服装大品牌公司上班的设计师。小千空也好适合穿礼服,看起来好像艺人。”幻看得很投入,“好遗憾,错过了一场这么棒的婚礼。等小大树和小杠家孩子结婚的时候,我要去给你们当司仪,哈哈。”
“那可得至少再等二十年。”千空说。
“说起来,千空和幻不补办一个仪式吗?”杠轻声提议道。“不嫌弃的话可以把礼服交给我,我对男性结婚礼服很感兴趣。不,请务必交给我!”
“当然,我很荣幸!要先帮我量好吗?啊,但是现在身材走样了……好可惜。”
幻看起来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千空看着他和杠和大树有说有笑的模样几乎入了神,觉得眼下这场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幻和杠两人说着说着就一起收拾碗筷端去厨房,顺便给大家泡咖啡。Omega之间总有各种悄悄话要说。千空和大树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屏幕刚好重放起教堂里誓约的那段影像。大树在神父宣读誓词时哭得涕泗横流,比千空记忆中任何一次哭得都惨烈,说最后那句“我愿意”时也破了音,但说得格外坚定。
“大块头,你那时候有想过吗?要是违背了誓言会怎么样。”千空突然问。
“没有!”大树没等他问完就抢答道。千空知道这不是因为他大脑转得并没有多快,而是他根本不需要思考。
“是吗。”千空觉得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接着问了。但过了一会儿大树主动说道。
“我在跟杠求婚前想了几天几夜。杠已经把人生很大一部分给了我,她答应的话,那就相当于是把往后的人生也给我了。如果我辜负了她,做了任何对不起她的事,都不可能有补偿的办法。在我决定向杠求婚的那一刻,就下定了决心不可能让违背誓言这件事发生。”
千空低着头。大树说话总是这样,逻辑粗糙完全经不起推敲,跟他的名字一样就像棵往上猛长的笔直的大树,比那些弯绕繁复的藤曼更容易找到出口。
“大块头,听我说。我和幻立下过誓言。”
千空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大树听得很清楚。
“我们因为各自的利益,也因为尊重彼此的人生而在一起,不论发生了什么,绝不相互触犯。但是,有一次,我对幻……”
“小千空。”
那声音像一道切换时空的咒语。千空一下忘记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他甚至一下分不清那声音从何处传来,然后他看到大树看着自己左侧,他也顺着大树的视线望去。
对了。明明说好了的。
这一切只有我和你知道就够了。
“千空,幻的脸色有点不好。可能是今天一直陪着我们,有点累到了。”杠搀着幻走过来。咖啡显然是没来得及泡。
“抱歉,好像肠胃有点不舒服,家里还有止吐的药吗?”
幻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额头和鬓角汗涔涔的。大树站起来让他坐下,千空也准备起身去里屋取药。但他在起身时看到幻微微抬起了手。
像编好程序的机器一样,千空几乎下意识地坐下,托着那只手,慢慢扣住幻的五指。完成这个动作后,千空镇定地伸出另一只手帮omega按摩胸口。
杠和大树原本想说状态不稳定的omega可能需要alpha的触碰来安抚,但眼下千空的反应稍有些超出他们能理解的常识的范畴。幻抬起头,用带着歉意的目光看着他们。
“那我们也该回去了,对吧,大树。”
大树还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但杠一直拉着他的胳膊。有些话不适合当两人的面说,杠之后会分别单独发讯息给千空和幻,她这时候还没太深想,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提醒他们,孕中期很容易情绪不稳定,幻的状况不知怎的让她有点放不下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请一定跟她说。
后来,幻跟她来回传了些讯息,聊一些准妈妈关注的话题,像是缓解孕吐厌食和腰疼的小窍门,产检前的注意事项,甚至托儿所的申请之类的。她也渐渐淡忘了当初拜访他们时看到的某个景象。那时幻正在面朝客厅的碗碟架旁,把刷好的盘子一件件往洗碗机里放。他有心无心地和自己聊天,眼神却一直定格在客厅的方向。那目光温柔又漠然。杠记起她在综艺节目上看过幻使用读唇术,觉得他应该是在解读千空和大树说话时的嘴型。
那时候,她看到幻的手里仿佛握着一条锁链。铁链在他手上缠了好几圈,拖在瓷砖地板上,延伸到客厅,直到这个家的另一端,拴在千空的脚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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