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罗浮生知道自己父亲和爹爹感情甚笃,绝不可能一人致士一人留在朝堂。陛下这样说,会将父亲置于两难境地。
可是沈巍握住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罗浮生不要说话。
“许是迟将军与罗太傅吃多了酒,还未充分考虑就来请旨了。陛下,依臣妾看,天色已晚,不如让众位大臣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待明日早朝上再说。”皇后开口解围。
“还是皇后思虑周全。也罢,今日众位爱卿就早些回去,朕也乏了,就先散了吧。”皇帝在皇后的搀扶下站起身,一直侍候在侧的郑公公一甩拂尘,尖声喊道:“摆驾紫宸殿——”
众臣起身:“恭送皇上、皇后!”
帝后走后,其余大臣也陆续散去。罗浮生依依不舍得跟沈巍道了别,走到父亲和爹爹身旁,一起向丹凤门走去。
一路上,迟瑞和罗勤耕都异常沉默。罗浮生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识趣地闭嘴。回到府中,罗勤耕叫住打算回房睡觉的罗浮生,带他进了主院。
迟瑞已经坐在桌旁,只脱了外衣,罗勤耕和罗浮生也坐在桌子前。一家三口沉默着,罗浮生虽不知道缘由,但也识趣地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罗勤耕开口道:“阿生,你觉得太子殿下怎么样?”
罗浮生一愣,支支吾吾地说:“太子殿下……长得很好看……”
罗勤耕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儿子颜控晚期,可不得不提醒道:“阿生,你要知道,外貌并不能代表什么。太子殿下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他的心思远比展现出来的深沉。”
罗浮生不解地看着爹爹,不明白为何突然讨论起太子,也不知道父亲和爹爹今日为何要在众人面前请求告老还乡。他知道,当年父亲和爹爹分别以武状元、文状元的身份进入朝堂,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又都有着强烈的爱国情怀和报国热情,正是这相同的志向使两人渐渐走到一起,哪怕明知道会引来圣上的猜疑也要结为夫夫,以至于二人结合的前几年只能处处小心,连刚诞下的小浮生都不敢带出府。罗浮生从小就见惯了双亲忧国忧民、夙兴夜寐地为国家操劳,若真的告老还乡,他们就再也没有了实现理想的机会。
“阿生,你可知,皇上与皇后娘娘想要将你指为太子妃?”一直沉默的迟瑞开口说道,“两年前的太子妃选秀,不知为何,参选的人全部落选,是以太子妃之位一直空悬至今。联想到两年前圣上生了一场大病,恐怕,这太子妃之位是一直为你空悬着的。”
原本一头雾水的罗浮生这才明白双亲在忧心什么。
十五年前,发生过一场凶险异常的宫变,宫变最后以皇帝的胜利告终,原本一直把持朝纲的旧贵族势力受到严重打击,参与宫变的珩亲王、圣上的十弟被赐毒酒,其他亲王遣至封地永不得入京。当时,正是初出茅庐的迟瑞和罗勤耕里应外合,帮助皇上取得胜利,从那之后就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重用,两人逐渐官至文武两派的最高职位,之前一直被偷偷养在府里的两岁的罗浮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带出家门。
两年前陛下重病,太子监国,旧贵族势力看太子年少可欺,竟有了死灰复燃的势头,勾结寒云国,妄想谋权篡位。罗勤耕留在京中帮太子布局谋划,迟瑞带着军队远赴北疆抵御外敌,如此才破坏了这场阴谋。太子沈巍更是趁机引蛇出洞,将残留的旧贵族势力全部斩杀。
可是迟瑞和罗勤耕是何许人也?他们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此番若是不成,整个国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届时只会民不聊生;可若是成了,旧贵族势力彻底消失,他们夫夫便是朝中最大的势力,必然会引来圣上的忌惮和猜测。
他们不会傻到把皇上安抚的话当真,是以处处小心,从不敢恃宠而骄、居功自傲。可是两年前的太子妃选秀,让夫夫两个忽然意识到,皇家这是要让二人独子进宫,既是恩赏又是威胁。
迟瑞和罗勤耕不是单单两个人,平日里交好的大臣、来往的门客,共同组成了一个新的利益集团。恐怕皇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故而要拉拢他们帮太子巩固势力,确保皇位的顺利交接。同时也以罗浮生为人质,确保他们不会有二心。
若是寻常的性子安静的孩子就罢了,可罗浮生向来自在随性、不喜约束,迟瑞和罗勤耕无论如何也不忍心亲手将他送入深宫、让爱子忍受一辈子的束缚。普通人只会看到宫中的锦衣玉食和尊贵地位,可身在权力中心的夫夫两个却是见惯了刀光剑影、清冷孤寂。
因此他们安排罗浮生跟着迟瑞去边疆打仗,避开太子妃选秀,又同齐国公家定了亲。没想到,仗打了两年,皇家就等了两年,竟是非要罗浮生入宫不可。
罗浮生不喜欢官场上的虚与委蛇,但他一向很聪明,更何况从小跟着父亲和爹爹耳濡目染,这些道理他稍一想想就明白了。同时他也意识到,双亲在宴席上不惜惹怒皇帝也要请辞,正是为了保护自己。只要他们两个没了权力,罗浮生也就没有了入宫的必要。此后一家人哪怕日子清贫,也能团圆、自由。
罗浮生看了看父亲和爹爹,在双亲关爱和担忧的眼神中,突然起身跪了下去。
“父亲,爹爹,孩儿不孝,愿入宫侍奉太子,从此永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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