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时,张崇邦给邱刚敖发了条讯息,问他今天要不要加班,如果能按时下班就去停车场等他,一起回家。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邱刚敖的回复,刚好下班时间也到了,便直接过去对方的办公室找人。
邱刚敖趴在办公桌上休息,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直到被张崇邦叫醒,才知道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吗?”张崇邦担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一触之下,黏了满手的冷汗。
邱刚敖从臂弯间抬起头,含糊地应了一句。“有点胃痛。”
幸好警署停车场就在办公楼的地下,他们不需要走太远的路程。
初冬的傍晚寒风淅凛,张崇邦怕邱刚敖觉得冷,便打开了车里的暖气,顺手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他披上。
邱刚敖无精打采地倚在副驾驶座的靠垫上,裹紧了身上的外套,闷声说道:“矿泉水没有用。”
“什么?”张崇邦发动了引擎,侧过头看他一眼。
邱刚敖拧眉忍耐着胃疼,话语间歇中不时夹杂几声喘息。“密封的矿泉水瓶……我今天才发现,上面有个注射器留下的针孔。”
“你喝了?”
张崇邦见邱刚敖点头,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他不轻不重地一打方向盘,眸中情绪晦如深海,酝酿着即将翻腾的波浪。
“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估计是没有毒的。如果有毒,我现在已经死了。”邱刚敖看他这么紧张,自己反倒放松下来,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
张崇邦听他说到“死”字时,心里揪了一下,眼前陡然闪过穷途末路的悍匪艰难爬上钢琴的画面——狰狞的血痕覆满了他的脸颊,令昔日的天之骄子变得面目全非。
“不能放松警惕。有可能是小剂量的投毒,一次并不致命,多次服用就会有危险;也可能是别的药物,虽然没有毒素,但是对身体有害。总之,还是去检查一遍比较安心。”
医院的各项检查证明,邱刚敖的身体并无大碍,除了常年反复发作的胃病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
“我想,那个瓶子是没下药的。”
得知邱刚敖没事,张崇邦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约猜到了那些人的意图。“他们可能是想让我们长期保持高度紧绷的状态。世界上永远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旦紧绷过度就容易出问题。就算不出问题,也总会累的,只要我们一放松,他们就能趁虚而入。”
“确实是这样。”邱刚敖的心情平复下来,因紧张而发作的胃痛也逐渐消失。他知道那些警署的内鬼藏在暗处窥视着他,说不定此时还在窃笑。
尽管明白张崇邦所说的道理,但邱刚敖每天一进办公室时,还是会习惯性检查一遍,就连坐下之前都要先看看椅子上有没有针。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他无法不为之绷紧神经。既然暗箭难防,他干脆随身携带着办公室的钥匙,每次离开办公室都锁上门,绝不让别人有机可乘。
邱刚敖如是想着,锁上了办公室的门,转身离开走廊,暗中留意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紧绷过度的后果就是,看谁都觉得像内鬼。除了自己的熟人,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继多次在食物和水中发现异物之后,他的日常工作已经受到了影响,有时甚至不敢吃喝。这样下去,他搞不好会变成香港警务处第一个被逼疯的总督察。
“今天没事吧?”
下了班,张崇邦例行给邱刚敖进行心理疏导,又帮他按摩过度紧张的肌肉。他深知阿敖的性格敏感多疑,又略带点神经质,长时间处于高压状态之下,很容易就会出差错。
“没事。”
邱刚敖阖上了眼,舒展身体享受着伴侣的按摩服务,发出几声舒适的轻哼。他放松下来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张崇邦平时都和同事们一起办公,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大门也总是敞开的,无法时刻锁门防范。
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好处——想对张崇邦下手,只能等所有同事都离开办公室。这样的情况非常罕见,除非是集体出外勤或者下班,那种时候往往都会锁门。
如此看来,张崇邦的处境倒是比他安全。
“我睇你都冇乜衫着,不如去买衫?我看你都没什么衣服穿,不如去买衣服?”
张崇邦正在开车,听见这话,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我有衫着啊。”
“你个衣柜,冚唪唥都系西装,你星期六去见陆sir,唔通又着西装?你的衣柜,全部都是西装,你周六去见陆sir,难道又穿西装?”
邱刚敖坐直了身体,跟他讲道理。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这其中掺杂了一点私心。“休息日去书店,着到咁正式,畀人感觉你唔系去睇书,系去倾生意嘅。如果有人监视紧我哋,见你着成咁,就会起疑。休息日去书店,穿得这么正式,给人感觉你不是去看书,是去谈生意的。如果有人正在监视我们,看你穿成这样,就会起疑。”
张崇邦认为他说得有理,但还是不太想浪费钱。“其实着西装去书店都冇乜问题啊,我以前都系咁噶。其实穿西装去书店也没什么问题,我以前都是这样的。”
“我就要睇你着新衫。我就要看你穿新衣服。”
邱刚敖不管不顾地扔下一句,一下车就硬拽着张崇邦去买衣服。张崇邦失笑,只好跟着人去了步行街,走之前不忘回头把车锁好。
其实他的力气比邱刚敖大得多,稍微使点劲就能挣脱。可是他没有,只任由自己的Omega把他拽走。
这也不能怪他,谁能拒绝一款黑白猫猫双拼奶茶呢?
“你喜欢哪款啊?”
邱刚敖挑了间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服装店,拉着张崇邦进去逛了一圈,询问他的意见。“没想法,我就帮你选了。”
“羊绒衫吧。”张崇邦沉吟一阵,选了自己想要的款式。
邱刚敖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白色的羊绒衫,往张崇邦身上比了比。“这件?除了衬衫之外,平时都很少见你穿纯白色,要不要试试?”
“这个颜色太年轻了,我都四十多了。”张崇邦说完,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他只有三十九岁,不过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