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想承认,但在某个瞬间,他竟然觉得公子的手有点碍眼——他不知道这种微妙的不爽到底从何而来,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Alpha对Omega的独占欲,或者是受信息素的影响,并非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招志强被张崇邦盯着看了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像被灼伤一样飞快松开了手,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讪笑。
张崇邦对招志强点点头,礼貌道谢:“公子,刚才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我们照顾敖哥是应该的。”
邱刚敖暗暗赞叹张崇邦的演技,没想到他看起来老老实实,却能把一个坚持用理性克制占有欲的已婚Alpha人设演绎得如此真实。
他忍耐着仍在头脑间盘旋的强烈晕眩感,拒绝了张崇邦替他请假的提议,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当天的晚餐是张崇邦做的。考虑到邱刚敖身体不适,他特意做了很清淡的菜色,还煮了一锅鸡蛋瘦肉粥。
邱刚敖勉强吃了半碗粥,感觉头晕的症状缓解了一点,就想起身洗碗。张崇邦看出他的意图,劝说道:“阿敖,你休息吧,我来洗就行。”
“之前约好的,一个做饭,一个洗碗。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伴侣,你没必要照顾我。”
邱刚敖摆了摆手,正要往厨房走去,就见张崇邦拦住了他,壮实的身躯像一堵墙横在厨房门前,坚决不让他进去洗碗。
他耸了耸肩,遂懒得再和张崇邦争,坐回沙发上剥橘子吃。
“我还以为你会对公子避之不及。”
张崇邦洗完了碗,重新回到客厅和邱刚敖交谈。“毕竟你曾经因为他牵连了你们,下手杀了他。”
邱刚敖倚着沙发靠垫闭目养神,淡淡说道:“公子是Beta。”
张崇邦觉得这并不是惟一的理由。“大白鲨也是Beta。他比公子稳重得多,你为什么不叫他帮忙?”
“因为我信公子。”邱刚敖睁开眼,深沉墨瞳中掠过决然锐光。
——现在连兄弟都杀?
张崇邦想起他们在审讯室里唇枪舌剑的对峙,冷笑着问道:“你信公子?直到你杀死他的那一刻吗?”
“不,是‘直到现在’。”邱刚敖轻嗤一声,纠正了他的说法。
张崇邦皱了皱眉,一时不理解邱刚敖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对方既然杀死了公子,就已经是不信任的表现。早已失去的信任,还能失而复得吗?
“我杀公子,是因为他连累了大家,理应受到惩罚,我也不认为他能继续把事情办好。但是,我依然相信公子不可能背叛我。在这种紧要关头,我当然要选择一个宁死也不会背叛我的人。”
这番话在邱刚敖心里藏了很久,对着公子说不出口,对着其他兄弟没必要说,张崇邦反而成了他惟一的倾诉对象。
“你知道吗?我杀公子的时候,他的姿态很放松,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抵抗,还想把刀往自己咽喉的方向扳。”
“他给予我至死不渝的忠诚,我回报以至死不渝的信任,很公平。”
张崇邦与邱刚敖四目相对,在他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眼中的自己或许是个毫无感情的审判者,犹如铅灰色的花岗岩一般冰冷坚硬。
“你身边的人现在死心塌地跟着你,因为你信奉正义,也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倘若有一天工作丢了,你们都不再是警察,他们还愿意跟着你吗?没有经历过的事,谁也不知道答案。”
“至死不渝的忠诚和信任,这样的情感,你可能一辈子都体会不到。你兢兢业业,不屑讨好上司,注定不会有太多升迁的机会,同样不会有犯罪的可能性。你没有体验过从高处坠落的滋味,更不曾堕入过地狱——张崇邦,你没有坐过牢。”
邱刚敖自嘲地勾起嘴角,那张没有伤疤的年轻脸庞上浮现出与之不相衬的沧桑感。
“有时候照镜子,我会不认得我自己。”
“你明白一夜之间从平步青云坠落到万丈深渊,一无所有、面目全非、疯狂嗜血,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却依然有兄弟愿意誓死追随的那种感激吗?”
“你没有体会过,所以你不懂我为什么信任公子——即使我亲手杀过他。”
张崇邦终于听懂了。
他突然发现,这些年来,邱刚敖虽然变了很多,但是有一些曾经吸引过他的、曾经为人称道的特质,其实始终没变。
说到“兄弟愿意誓死追随的那种感激”时,邱刚敖的声线有些颤抖,张崇邦还以为他会流泪。
他想,如果阿敖哭了,他愿意给予对方一个友善的拥抱。当然,这并不完全意味着他主动释放了求和的信号,也不代表他认同这些人的犯罪行为。
可惜邱刚敖没有。他只是冷冷地望着张崇邦,如同在打量一尊铁面无私、不偏不倚、只以法律为信条宣判是非的神像——这种理性至上的神祗,相当可敬,也相当可畏。
“虽然你没有表现出来,但我还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
张崇邦甫一靠近,就被邱刚敖阻止了动作。
他伸出右手中指,模拟着刀刃缓缓抵上张崇邦的胸口,极尽嚣张,又极尽暧昧,不知是要杀人还是要调情。
“现在这个距离,如果我拔刀,想捅死你很容易。”
“你不会这么做。”张崇邦对此十分笃定,“如果你真的捅穿了我的心脏,那我对你也算是至死不渝的信任了。”
他淡定前进一步,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邱刚敖。
“按照你刚才说的,你应当回报以至死不渝的忠诚。所以,阿敖……你确定要杀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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