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云梦自替他取名那一日后,再不曾唤过沉溺全名。
时至今下,唯独是气狠了才这般唤他。
“师傅……”沉溺回眸正见云梦与封疆一前一后,云梦沉了面色,她并不看沉溺,只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闲聊了几句……”
“闲聊?”
“对……”
云梦压迫感太强,让沉溺更为慌张,他望望阴如愿,复看云梦,只听云梦道:“封疆,送客。”
“你师弟,我亲自带回去。”
“瞧瞧,我的好徒儿,都瞒着我些什么事。”云梦神色木然,她指尖抚过沉溺颊边,又似战栗般草草松手。她该如何形容心底的惊涛骇浪,从前大意忽视的一点一滴浮现,原是她有所不查。
“告诉我,你跟阴如愿是什么关系。”倘若这平稳语调下,云梦心境亦如此便好了。可为什么,她的徒弟不说话呢。
“别想着跟封疆联手骗我,他帮你欺瞒的已经够多了。”
沉溺脑中一片空白,让他想想,最初愿意和封疆一同瞒骗云梦的理由是什么,他以为阴如愿死了,他不想云梦为他伤心。后来呢,后来是一错再错绝不能说出口去。
如今,如今是什么……
“师傅……我……”
“不行……不行……”云梦反应的激烈程度超出他预料,沉溺才刚开口就被她迅速打断,是云梦仓惶关了房门,隔绝了屋外的光,亦灭了她眼底的亮,“你想跟谁在一起都可以,唯独……唯独他不行。”
云梦倚着门檐,这一遍遍重复倒像自我安慰,“师傅不问,师傅不问你从前,师傅不想那么歇斯底里让你惊怕。”
“师傅……”沉溺有些慌神,他何曾见过云梦这般模样,他的师傅哪有过这般消沉模样,今下诸多,皆因他而起。
“小溺,不行,真的不行,谁都可以,唯独他阴如愿不行。”云梦这说着,倒是惶然要掉下泪来了,她生来明艳,竟也有愁眉不展的一日。
“我……跟他没关系。”原来违心话没这么难说出口,剥离的情感断线,沉溺一步步走近云梦,轻拥住一向给予他支撑的这人,缓慢安慰道:“师傅,你知道的,我跟师兄才是……”
才是什么……?
说不出来。
“嗯……”云梦不知信没信他这话,倒有几分喜极而泣道,她反手抱住沉溺腰,低低道:“封疆是好的,小溺也是好的,你们在一起……是极好的……”
“师傅不哭。”
“嗯……”
云梦这思绪乱如麻,她知道沉溺说的不是真话,可她不得不抓紧沉溺这些话好给自己一剂定心方,她的徒弟,她的小徒弟,沉溺……
就算是她以为师之命相逼也罢,莫要重蹈覆辙……
……
除却至亲之人,封疆一向不怎么理会旁人,纵是阴如愿嘲讽意味明显,他也不过谨遵师命送客。
封疆仓促赶回时正见沉溺半抱着云梦,许是把人哄睡着了,可睡梦中的人瞧着仍有几分不安,倒似师徒二人重叠,都睡不安稳。封疆倒是清楚云梦轻易睡着的理由——她太累了。
“师傅很难过。”沉溺语调极轻,似不痛不痒叙述旁人事一般,“我让她伤心了。”
“小溺……”封疆一哑,却是无从劝解,他眼看着沉溺替云梦掖好被角,一步步向外,他只沉默地跟,直到沉溺停了步子,两人也难再交谈一句。
可,偏是沉溺回头望他,勉强撑起的浅淡笑意被苍白面色冲淡,是他声调轻得恍如风散,他听他说:“师兄,我有点疼……”
十年,久违再见沉溺朝向他的这一丝柔软,封疆哑了嗓,几乎要站不稳步子来,他深吸了口气,伸手将这两端的距离拉近成咫尺,颤着手一遍遍抚过沉溺发间,隔了许久才道出句:“师兄在呢……”
“我是说……我有点……疼……”沉溺这话有几分咬牙切齿在,他拉着封疆手腕轻触上小腹,重复道:“疼……”
封疆面色一僵,忽而意识到,沉溺见红了。
“我还行,别惊劳师傅了……”借封疆力越来越熟练的沉溺窝在人怀里,被横抱起时习惯性埋进封疆肩窝,在封疆急促步伐下,他再没了声响。
如果非要二选一,至亲与挚爱,天平砝码倾向哪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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