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
倾盆而下的雨滴连成细密的线,将阴沉的天空与大地相连。
原本还在优雅说笑漫步着的先生女士们纷纷遮住自己的头顶、拎起自己繁杂的裙摆,开始四处奔走、寻找可以遮雨的地方。
就近躲进街角商铺遮雨檐下的克莱恩没什么心思关注他们,他小心地掸着身上的雨滴,防止它们弄脏自己价格不菲的丝绸礼帽与礼服。
“雨下得真突然,”与克莱恩同行的人忍不住感叹道,“但感觉凉爽多了。”
克莱恩点了点头,刚想应和一句,却听到对方猛地打了个喷嚏。
扭头望去,他看见了被雨水打湿、紧贴在对方身上的白衬衣,以及衬衣下隐约透出的肌肤颜色与黑色内衬。
白衬衣领口处的两颗扣子一如既往地敞开着,坦荡地露出一小片赤裸的锁骨与胸口。有几滴雨珠正顺着对方线条柔美的脖颈向下流淌,它们在锁骨的凹陷处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后,便抓着克莱恩的视线、让他的目光随着自己一起沿着对方胸口那片细腻光滑的肌肤一路下滑,直至滑进那片隆起的、被黑内衬挡住的神秘区域。
视线停留到那条隆起的曲线上时,克莱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他猛地扭开了头。
“怎么了,克莱恩?”
克莱恩奇怪的、明显激烈的反应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她侧身歪头,凑到克莱恩面前去看他的脸。
她碧绿的眼眸里透出满满的迷茫与担忧:“你不舒服吗?”
凑到克莱恩面前的脸比先前那张他见惯了的男性面孔线条柔和、美丽了不少;就连那双碧绿的眼睛也隐去了男性化的特征,圆润清澈得如同林间小鹿的眼眸。克莱恩明白,这是“魔女”魔药的效果。
同样由魔药带来的变化还体现在对方缩水的身高与凹凸有致的身材上。
但她身上也有没怎么变化的地方,譬如丝毫没有身为“女性”自觉的神态动作,与依旧大咧咧的穿衣习惯——仍敞开着的衣领就是最好的证据。
克莱恩的目光顺着对方担忧的双眼,精致的面孔与被雨水打湿的、贴在脖颈上的黑发一路下移,瞟到了因对方歪着身子而开得更大的衬衣胸口。
在雨水滋润下格外顺滑的发尖蜷曲着,隐没在对方胸口间的沟壑里,仿佛在对克莱恩发出无声的邀约。
强行用“小丑”的能力将自己的视线拽回到对方脸上,克莱恩表情平静,声音也没什么变化地说:
“没什么,伦纳德。我没事。”
这样说着的同时,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都成为魔女了,或许他,不是,她,应该改名叫伦娜德才对。
伦娜德虽然有些怀疑,却因为说话的是克莱恩而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
“是吗?如果你感觉不——阿嚏。”
话没说完,她又缩着肩打了个喷嚏,似乎有要感冒的前兆。
伦娜德撩起因打喷嚏而垂到脸颊旁的湿润发丝,将它随手掖至耳后、露出白净的耳廓,同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吧,现在是凉爽得过分了。”
话音未落,忽然一片黑暗兜头罩下,带着还未散开的人体余温,胡乱斜披在了她的肩上。
与伦娜德体型相比宽大了些许的礼服遮住了她白衬衣下若隐若现的肤色与黑色内衬,也为她挡住了倾斜着吹进遮雨檐下的雨滴与冷风。那是克莱恩的礼服。
属于克莱恩的干燥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将她抱了个结实。
说不上是迷恋礼服上的气息还是眷恋它带着的温暖,伦娜德下意识地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物。
抬头看去,她发现虽然克莱恩依旧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身边,他的目光却有些飘忽——似乎被雨幕遮盖的朦胧街景很好看,似乎在风雨中摇摆的树木枝叶很好看,似乎积满了雨水、不停荡起涟漪的水洼也很好看……似乎什么景色都比她好看,这才致使克莱恩的目光始终不肯落在她的身上。
伦娜德低头拽了拽垂在手边的礼服袖口、让礼服将自己抱得更紧。
感受着衣物布料上尚未散开的身体余温,她出声问道:“克莱恩,你不冷吗?”
失去了外套,只穿着衬衣与马甲的克莱恩一边感受着自己体温的流逝、控制住自己想要打寒战的冲动,一边没什么表情变化地、不露破绽地使自己的目光不落在伦娜德被雨水淋透的身上。
他回答道:“还好,我穿的比你多。”
伦娜德笑了笑,碧绿的眼眸弯成两条弯弯的月牙:“谢了。”
裹着礼服和克莱恩并肩站了一会儿,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潮气正一股脑地往克莱恩的外套上蹿,她用手肘怼了克莱恩一下,又在对方回视的平静目光中冲着平斯特街的方向昂起白皙的脖颈、扬了扬下巴:
“老头不在,这里离得也不远,不如你跟我回平斯特7号,我把衣服弄干了还你。”
感受着伦娜德一点也不温婉柔软的动作与用词,克莱恩毫不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已经身为“女性”了——反正答案必然是“没有”——他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但这就是伦纳德,除了欣然接受以外,他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另外,虽然不是很明白“老头不在”与“回平斯特街7号”之间的必然联系,但能就近去温暖的室内歇息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克莱恩欣然同意。
两人说话间,正巧传来一阵夹杂在雨声中的踢踏马蹄声与车轮滚动声。灰蒙蒙的雨幕下一辆有轨公共马车自远行近。
由于恶劣的天气,等车的人很多。他们争前恐后地伸手叫停马车,又恐后争前地挤上去。
一时间车厢内人头攒动,马车与马匹都嘶鸣着承受着它们本不该承受的重量。但没有办法,没人知道在这样天气中下一辆马车什么时候会来,更没人知道它是不是也会一样拥挤,于是他们互相推搡着、奋力挤上马车。
单手虚护在伦娜德腰后、拦开她与其他莽撞路人的距离,克莱恩守在她身旁、跟着挤上了马车。
马匹踢踢踏踏地迈步,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
旅客们或站或坐地挤满了车厢,人与人之间空隙或许不到一掌,但每个人都在努力与其他人拉开距离、保全着自己的个人空间。
在喧闹的雨声与旁人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中,克莱恩想起伦娜德所说的“老头不在”,忍不住问了句:“帕列斯不在这里,还是?”
“都不在。老头不在这也不在7号。”伦娜德披着克莱恩的礼服,只能一手拽住衣服、单手把着车厢内的栏杆,她随着车厢的节奏一起来回晃动。
说到帕列斯,伦娜德似乎有些懊恼与生气,“谁知道礻——他怎么了,他飞速地与我解除了寄生关系,说着什么‘不方便’就走了!
“老头的身体分明早就好了,却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