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时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心悸,最后鬼使神差地留下一封信,要裴元在那时去东海看看。”
“结果裴元不记得你,但对信还有些印象,故而赴约去了东海,正好将深陷敌手身受重伤的你救了下来。”谢云流道。
“是这样。”洛风点了点头,“也是我识人不清,出手救人时竟惹来仇家,是我自己的过错,不过裴公子不仅医术高明,武功也十分高强,那时我又已经将人打成重伤,他便顺手替我解决了。”
他又说起梦中谢云流的经历:“刚开始在中原时,师父虽然没参加名剑大会,却也因几次拔刀相助的事情创出了名头,后来因为凌雪阁的事情,再加上那一次护送里留下来的一些问题……没记错的话,后来藤原家在中原损失惨重,有人传闻道是您发觉藤原家不怀好意,故而一夜之间屠了他们在中原的所有据点……可能还有您行事向来只看对错,不看正邪的原因,反正最后不知怎地,剑魔的名号又回到了您的头上。”
“再后来就是我去东海找您,却得知您已经离开的消息,期间因为错信消息误入歹人陷阱,这才出事。”洛风想了想,补充说,“刚醒来的时候我曾经去打听过,听说是您四下游历,一直没回华山。后来悟道之后发觉剑法已经与太虚剑意大有不同,又听到师叔接替掌门的消息,回华山与师祖谈了一夜之后,便宣布脱离纯阳,建立刀宗的消息。”
“那都是小问题。”谢云流摆手,心中有些明悟,“如此这般,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刀宗比之纯阳来说,更加自由。”谢云流道,“一些纯阳没办法做的事情,刀宗可做。”
李忘生知道谢云流说的是什么。
纯阳乃大唐国教,正道魁首之一,故而一些事情并不好出面——如雨卓承一事,于纯阳宫之人来说,很多弟子其实并未觉得他有错,也依旧与对方情谊深厚。只是碍于地位,纯阳宫必须要将其逐出师门,一些与其交好或曾受其恩惠的弟子也不能再光明正大地与其往来。
但是刀宗是江湖门派,谢云流又一向自在随心,才不管弟子是正是邪。如他所说,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问心无愧即可,非常之事使用非常手段,是非对错自己心中有数,无须他人评判。
从这个角度来看,‘梦中’的谢云流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带出来的人不方便再如纯阳,另一方面或许也是想给宫中的弟子们一条退路,让他们不至于因为一时的冲动或者其他,到最后众叛亲离,四下流浪。
“只是若真的这么简单,师兄今日便不会叫我来了。”李忘生笑道。
“我最在意的是融合的说法。”谢云流道,“按照风儿的说法,现在应当只是一些被牵涉到的人出现记忆有偏差的现象,但时间长了或许会直接将梦中之事的记忆覆盖掉现实的记忆。诚然这可能是天道留给我们的机缘,但影响实在太大了,一个不好或许会牵扯出新的问题,若真如此,这机缘我也不屑于去要。”
这是一个桃花源,也是一个安全隐患。至于为什么是以谢云流与李忘生的引子出现……
两人都是当事武功道法精深之人,少有人能与其匹敌,自然牵涉天道因果更多。已经圆寂的渡法大师修的是佛门那套,内心宁静祥和不说,又没赶上“融合”的时候。修为更加高深的吕祖已经退隐多年,曾经的事情也大多已经看开了,如今也没有什么什么大的心结与剧烈的情绪波动。剑圣武功难逢敌手,却是练体不练气,月泉淮这般,那迦楼罗一事既是机缘,也是诅咒。他因此逃离了生死之事,也因此无缘天地大道,早被隔绝于此事之外。
思来想去,竟也只有他二人符合条件,便不奇怪这机缘为何会落在二人头上了。
“师兄是要解决此事?可有头绪?”李忘生又问。
“应当是要问心证道,进入梦境最深处,就能解开源头。”谢云流道,“只是你在梦中主动权不多,此事就交给我来,这些日子你便不要闭关了,等问题解决了再说。”
“师兄!”李忘生一听此事,当即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还想自己解决这件事?你真觉得自己能解决?你又觉得这件事应该归你自己解决?”
他将手上的棋子扔回棋盒,站起身子原地转了几圈,这才道,“当年也是,现在也是,师兄,你始终不肯相信我们能信任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点也没意识到我们是能无条件帮你的人,为你出生入死的人吗?”
这难得的失态镇住了谢云流,让他的气势弱了一些,“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我也没……”
“是,你没想伤我们,没想连累我们,谢大侠,你觉得自己能扛,你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别人牺牲自己——你从没想过有人能为你这么干是吧?”相处这么多年,李忘生哪能不清楚谢云流的心思,对方说了没两句他便摸清了对方的算盘,只是如此却更让他生气了,心中还莫名带了一些委屈与难过,“梦中你还说要与我心意相通,携手大道,说什么不离不弃,却原来都是骗我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我入梦时间越来越长,师兄,你明知道现在这般,哪边是梦,哪边是真,你已经不太分不清了,要去意识的最深处解决问题,你怎么知道继续下去让你自己解决完问题,还能不能出得来,能不能醒过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将此事解决也是应该的,不能让你陪我冒险。”谢云流道,“忘生,刀宗那边各司其职,没了我也能正常运转,但纯阳是国教,离不开你这个吕祖亲自教出来的徒弟,你不是不清楚这件事。”
“吕祖?哈,梦中还能叫声师父,如今却是师父也不肯叫了——界限划得这么清楚,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自行入梦了!你是不是还要和我说因此你我也不适合结为道侣,因为纯阳乃正道魁首,不容有污点,而你是江湖人人喊打的剑魔,不能给纯阳抹黑?是不是要和我说此事之后定居舟山,从此以后,不及黄泉无相见?你可真行啊谢云流!”李忘生冷笑,“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商量什么?看来这纯阳宫冬日苦寒,师兄住惯了温暖舒适的南方,这几日再回来怕是住得十分不适,竟然想出了这些胡话来,我便不留师兄长住了。想来刀宗事务不少,师兄还是快些回去,免得耽误了要事才是!”他一甩袖子,一股气劲涌出,那房门便被“哗啦”一声扫开,北风霎时间带着漫天的雪花卷进屋内:
“来人,送客!谢宗主公务繁忙,今日便要下华山,我纯阳宫就不留了!”
还没等谢云流要说什么,门外不远处两个扫雪的小道童便听到了这句话,放下扫帚匆匆过来行礼请谢云流出门,还不忘帮掌门关上房门:
“谢师……谢掌门,请吧,收拾好行李,马车很快就能备好。洛风师叔和方师兄那边,我们会通知到的。”
谢云流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持剑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最终轻声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这件事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忘生,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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