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有许久未见上官透了。
那日夏夜相会,本该是良辰美景,佳人共赏。他却又说错了话,惹的夫人伤心难过。
他求夫人原谅他,求夫人回头看他一眼。
可是夫人不愿同他说一句话。
他只能看着夫人越走越远,直到长廊尽头的灯火都熄灭,被深邃的夜色吞没。
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萦绕着清冷的光华,间或在水中落下了倒影,让人误以为可以摘下他。
最终是一场空。
可是,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月亮?哪怕得不到他。
他早就是月亮的信徒了。
嬴成蟜这一生,征战杀伐,未有败绩,独独因一个情字输的一败涂地。
他早就是夫人的俘虏了。
想起夫人的时候,就连带着苦意的思念,尝起来也变成了甜的——甘之如饴。
王后召见了长安君。
嬴成蟜来的时候,邝露正催着上官透服曹王送来的安胎药。
邝露自他上次以身犯险之后,越发着紧他的身体,用药的事更是次次盯着,不准他漏掉一滴。偏生他近来脾气越发古怪,打不得又哄不听的,于是喝药这事就变成了两人的斗智斗勇。
邝露挡在他面前,寸步不让:“您今天要是不把这药喝完,就别想出宫门一步。”
上官透满脸都是不情愿,他许久没有出宫了,这四方宫墙实在让他腻味。今天召嬴成蟜来就是为了让嬴成蟜带他混出宫去,谁知邝露竟然以此来要挟他,她近来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邝露目露凶光,若论胆大,她哪里比得上王后啊。
于是只能委委屈屈的喝了药,临了还要抱怨一句:“这药太苦了。”
那双总是多情的眉眼褪去了媚气,带着股娇俏和不满,鲜活而耀眼。
上官透虽然讨厌喝药,但是也知道邝露是为他好,说是不满,其实更像是撒娇,毕竟嘴角还带着笑。
但转头看到嬴成蟜来了,那抹笑意就收敛了,又变回了冷冰冰的那副模样。
嬴成蟜都快忘记他有多久没见过夫人这副狡黠灵动的模样了。
那个在王座旁孤高冷清的秦国王后存在的太久,久到他都以为夫人已经变了一个人。
也许变的不是夫人,是他。
明明是想护着他,为什么却伤了他呢?
为什么没有再给他送花了呢?
他都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没有保护他,没有支持他,没有宽慰他。
他只责怪过他。怪他不够纯真,怪他争权夺势。
可是那个被他一路护送进咸阳宫的纯真阿透,是他亲手杀死的。
没人护着的阿透,早就死在这咸阳宫里了。
能在这尔虞我诈的秦宫之中活下来的,只有秦国王后上官透。
嬴成蟜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说出的话,做过的事,没送的花。
他不该如此对待阿透的。
“长安君,我还没见过白天的咸阳,带我去逛一逛吧。”
那一瞬间,嬴成蟜恍惚回到了两人初次同游咸阳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