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林甫登基后,这还是李承恩第一次到御书房来。朱剑秋在启程前便说,此次召见恐怕另有玄机,若真的是最坏的打算,也不知曹雪阳和杨宁能否下定决心。李承恩笑着摇头,若是别人不好说,可若是曹雪阳和杨宁这两个不好惹的主儿,说不定要比祁进还冲动些。
“说起来,统领打算重用祁进了?”
“他是钦封的五品武官游骑将军,心思单纯又勤奋肯学,短短不到半年,功夫甚至和雪阳不相上下,为何不用。”
“倒是能给定海侯府一个交代。”
“天锋那边可有消息?”
“李林甫暗中下旨,命凌雪楼依南诏大军北上路线,暗杀投降的文武官员,但也有人说是月泉淮授意,具体来源不得而知。李倓倒是个用兵高手,屡出奇兵,打了神策军一个措手不及,想必现在凌雪楼也头疼得很。”
“他们未必能得手,”李承恩掀开车帘望了望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停下的迹象,“先前可不仅仅是小看了姬别情,还小看了沉寂许久的广平王府。”
“还有件事,不知雪阳同统领说过没有。”
“你先说。”
“先皇后面前的红人,尚服局主司江采萍失踪了。她曾去过定海侯府,向姬别情讨要给先皇后做新宫装的布料。”
“是吗……”
马车在宫城外停下,却不是宫中内侍而是带刀侍卫来接,李承恩暗道不妙,示意朱剑秋留意周围动向。御书房的门敞开着,二人还未进门,便看见谢采和月泉淮并肩出来。
“月泉丞相,御史大人,幸会。”
“李大统领,朱军师,”谢采稍一拱手,“陛下已经等待多时,还请二位速速进去吧。”
李承恩才刚踏进御书房,身后的门就被关上,李林甫面前摆着一个不起眼的红木盒子,上头还蒙着尘土。朱剑秋站在李承恩身后,发觉书房里除了宦官,还有四个本不该在此当值的侍卫。
“李将军,朱军师,你们对这东西应当熟悉得很。”
“陛下?”
李林甫皮笑肉不笑地指指盒子:“打开它看看。”
李承恩打开木盒,里面是半面青铜虎符,在老定海侯去世后由姬别情主动上交,经天策府鉴定后存于御书房。在姬氏一门手握兵权之时,因先帝信任,两面虎符皆在定海侯府,后来一半归了李林甫,一半归了兵部。李承恩不由皱眉,捡起虎符来看,材质偏轻,根本不是青铜。
“爱卿也看出这虎符不对了?”
“是。”
李林甫微微眯起眼睛,缓声道:“可这虎符上交时,却是爱卿亲自鉴定其真伪的。”
朱剑秋顿时明白过来,但此时根本无从反驳——若是承认虎符有假,李承恩必会被追当年欺君之罪,更是会因此使姬别情连带被问罪,天策府和定海侯府双双土崩瓦解,不知是谁打得如此一手好算盘。李承恩将假虎符放回盒子,退后两步单膝跪地:“陛下,虎符的确是臣鉴定不假,臣愿以英国公之名担保绝无半句虚言,只是这虎符的确是赝品,臣以为……臣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尽管说。”
“回陛下,臣以为怕是有人潜入御书房偷天换日,若此贼人当真有这等来无影去无踪的好本事,臣担心陛下安危,恳请陛下移驾。”
“你是说朕的御前羽林卫有反贼。”
“臣不敢断言。”
李林甫亲手将木盒合上,随手丢给了一旁的太监命其销毁,复又向李承恩点点头,神情漠然:“既然如此,就由两位爱卿将此事调查清楚,为方便行事,御史已经在行宫给你们预备了住处,事情查清之后,务必尽快上报。”
李承恩与朱剑秋对视一眼:“臣等领旨。”
祁进这几日都留在了天策府,同天策将士一样睡得极早,偏偏这一日睡得极不安慰,于梦中被惊醒,起身一看,小院外头有人跑动,未及他披上外袍,已有人来敲他的门。
“祁大人,曹将军有请。”
“出了什么事?”
“统领和军师被扣在行宫了。”
祁进急匆匆地套上衣服拎起佩剑,想了想又放回去,拣起放在门边的一杆木枪。姬别情送来的东西他到底没舍得扔,却是锁进柜子里不想看见。秦王殿前有不少高阶士兵校尉聚集在一起议论,曹雪阳和冷天锋站在一处说着什么,徐长海和秦颐岩也刚刚赶到,唯独不见杨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