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自问不算个很怀旧的人,可是这两年他却越来越着迷于怀念过去。就像现在和陈金默走在旧厂街的路上,他想起他跟老默表白的时候也是在这条路上,也是这样牵着手。
进到陈旧的房子里,扑面的灰尘激得他打了两个喷嚏。老默笑他,说早跟你说不用来了,又没什么好看的,还脏。
不脏的,就是有点灰嘛。
他打开那盏昏暗的小灯,看见陈金默被暖色的光照着的眼睛,眼角正弯着,看着他。
默哥,我第一次跟你在一块儿,就是在这个屋子里呢,怎么能说没什么好看的呢。
还有你搬家,搬到我家那天,也都是我在这儿帮你收拾的。
老默笑了。
你那天也叫帮我收拾?你就跟瑶瑶坐那儿吃了两根冰棒,最后只帮我开了个车门。
然后人就贴到他怀里,他就也伸手把人裹住。下巴抵在小孩的发顶,他抱了好久,沉声说:“谢谢你啊,陪我回来。”
小盛笑了,抬眼看他。
有没有什么要看看的?要带走的?你这儿有相册吗?
他想了想,还真有,放在旧箱子底下没带走的相册。当初搬家的时候,也不确定是不是就能在小盛家一直住下去,也以为自己肯定会经常回来,所以有些东西就没带走。但是没想到他一搬过去就是这么多年,小盛那里什么都有,把他栓得牢牢的,他也就没有再回来过。
他把相册翻出来,把面上那一层灰擦干净,就和小盛坐在床边,一起翻。
其实照片不多,以前他家里没什么人,自然也没人替他拍照片。后来有了瑶瑶,可是他总是忙,也没空拍多少照片。他们就翻着这本很薄的相册,很多照片很久远,失了色,陈金默就要把照片拿出来,靠在眼前看很久,才能分出来是谁。
小盛一边看一边笑,说你也没怎么变啊,嘴唇小时候就长这样。
其实这些照片里的陈金默都很不一样,小孩子的陈金默也一样虎头虎脑,对着镜头傻乎乎的笑,后来大了一些,他就不怎么笑了,眼神也开始有些阴郁。再后来就是他出狱之后,基本都是和瑶瑶一起拍的,寸头,简单的帽衫,哪怕是拍照片也总是看着瑶瑶。现在的老默不再是那样了,他现在穿着西装梳着分头,戴着小盛给他挑的表,可是笑起来却还是一样,眼角的褶的弧度都一样先往下弯,再往上扬,嘴角总是微微翘着,像小猫。
翻到一页有一个女人的照片,她烫着当时很时髦的卷发,穿着花色的衬衫。陈金默摩挲了几下那张照片,轻手轻脚取出来,靠在鼻尖仔细地看了很久很久,小盛就静静等着他,他依稀记得瑶瑶的妈妈叫黄翠翠。
他扑哧一声笑了,老默问他笑什么,小盛说以前老觉得瑶瑶只有眉毛像你,现在才知道原来瑶瑶眼睛眉毛鼻子都像妈妈啊,你的基因也太弱了。
老默也笑,抽出来一张照片递给小盛,说我长得像我妈,我就只有她这一张照片。小盛小心翼翼捏着照片的边缘,抬到眼前仔细地看。
真的像,他说。听说男孩如果长得像妈妈,女孩长得像爸爸,就好看。
那你刚才说瑶瑶长得像妈妈,你是说瑶瑶不好看?
我哪有说瑶瑶不好看,你竟爱乱讲话。
其实一共也没多少照片,可是两人看得慢,一张张翻了很久。看到最后,小盛说,我们把这个带回家吧,和我家的那几本放在一起,我们把喜欢的照片挑出来,也买个我们一家三口自己的相册。
老默把他揽进胸口,说好。
坐了一会儿,又在屋子里到处走走翻翻,当初搬家的时候留下的一些东西、瑶瑶在墙上留下的身高尺、他自己置办的一些家具,每一样他都带着小盛仔细地看过。临走的时候,小盛眼角湿漉漉的,他拍着小孩的头问他怎么了,小孩闷着声音说心疼你以前过得太苦了啊。他还觉得好笑,你过得比我苦。小盛抽抽鼻子,但是我好歹有个哥哥啊。
他就把人抱进怀里。
那我现在也有你了啊。
吻就追到他脸上,从他下巴上那道疤往上亲。老默被挂在身上的人缓缓亲着,把人抵到墙上亲回去。
小盛。
在呢。
想要你。
于是他把人小心地抱到床上。那张床以前小盛就总嫌硬,现在床垫被子都没了,他就更怕硌到小盛,把两人的衣服都铺在下面。
小盛的身体还因为昨晚而微微肿着,他就亲吻地很小心,再轻柔地把自己放进去。
他觉得他这些年也开始变得爱念旧了,就像小盛刚刚牵着他跟他念叨,他们俩第一次在一块儿就是在这张床上,一晃就很多很多年过去了。
那时候小盛还不让他吻他,那时候他还是个一厢情愿不敢争取的傻小子。
那时候两人总嫌弃这张床旧,如果躺的比较靠墙然后做的用力点,床就会发出鸭子叫一样的咯吱声。现在这个床还是这样,陈金默稍用力就会响起熟悉的鸭子声,然后相对的两双眼睛就靠在一起咯咯笑。
他把一只手放在小盛头顶,防止他的头顶被撞到床头。
他还记得那第一次做爱的时候,做到一半屋外就下起了春雨,他去看窗外浠沥沥的雨,再转头回来,就看见身下那双潮湿含情的眼睛。那一刻心底的轰鸣,他至今还记得。
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很完蛋地被这个人缠住了,他好像化成一滴雨落进那双眼睛里。果然,之后转眼这么些年,一直到今天,他还是落在那双眼睛里,没能出的来。
他极尽轻柔地疼爱挂在他身上的人,那双潮湿含情的眼睛还是这样盛满了春雨,他低头把那只眼角漏出来的雨珠吻掉,双手环紧,和他紧紧贴住。
“小盛,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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