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有行动啊。”陶阳耐心的指点他:“不然阎师哥还拿你当小孩,他还经常跟别人说你就是耍小孩子脾气。”
郭麒麟:“……这样。”
但是说实在的,十几岁的郭麒麟不知道怎么追人,也不知道怎么追师哥,他把自己认为好的尽数捧给阎鹤祥,但阎鹤祥总会看看他,笑着接下,不冷不淡的回应他,虽说郭麒麟不气馁,但时间久了,也总有些失望。
“要不你给他写诗?”陶阳说。
“之前我跟那谁就是写诗…哎就那谁,别多问了!管你自己的去吧!”
于是郭麒麟准备给阎鹤祥写一首诗。
他难得乖乖听课,老实的让夫子以为自己终于老眼昏花脑子出了问题,特意告假下山去看病,他翻遍了他爹和师父书房里的书,仔仔细细的读着每一行每一句,但总觉得怎么写,也写不像阎鹤祥。
阎鹤祥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是春天,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可阎鹤祥哪里也不在,他仿佛只住在春天。
郭麒麟想。
他在入夜偷偷摸摸的写,不能让一屋的周九良看到,不然又要给他泼冷水,在周九良睡着之后他悄悄点起零星烛火来,借着烛光与月光,郭麒麟执笔,断断续续的想,细细摩挲,字字斟酌。
你置身四时春色,眉峰轻挑眼中犹有肆意山河,笔锋一落纸上净是人间烟火,青袍携玉璧,揽袖也藏春。
阎鹤祥常穿灰袍,偶尔却也穿青衫,腰间佩玉,格外温文,其实郭麒麟挺喜欢看他穿的,但阎鹤祥只穿过几次,这让郭麒麟大失所望。
他问过阎鹤祥为什么不穿青衣,阎鹤祥挑挑眉反问他为何要穿,郭麒麟噎了半天没说话,后来他只在心里默默地想,阎鹤祥一身青衣,抬袖浅笑,眸子里分明藏了一整个春天。
其实周九良也问他如果阎鹤祥真的不喜欢他,那该怎么办?郭麒麟沉默半晌,转而又嬉皮笑脸道,他怎会不喜欢我呢?
然后郭麒麟心里想,那就换我跟在他身后,为他点灯照路,哪怕跟在他身后,做他一辈子的师弟也好。
我瞧你敛眸唇弯,心只想好一番柔光潋滟,你若厌弃我,我只为你提灯映路,你若欢喜我,哪怕是江川俱损也情愿。
他映着月色烛光句句揣摩,心心念念写下所想的诗,郭麒麟想阎鹤祥是他的四时春景,日日是春,月月是春,年年都是春。
月色,春色,雪色,师哥便是他心中的人间绝色。
就好像夫子对他们说的,有时候绝色不一定是外表的美丽,你倾慕他,他便哪里都好,处处看他皆是绝色,郭麒麟觉得阎鹤祥哪里都好,师哥性子好,善书画,对他又温柔,他几乎挑不出阎鹤祥的缺点。
你看,我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
他筹谋了整整两个月,打算挑个大晴天同阎鹤祥表明心迹,谁知白天阳光正好,黄昏却下起淅淅沥沥小雨,他正伏在案上写字,蘸了乌色的墨涂抹在宣纸上,但还未等郭麒麟写些什么,就听楼下有人唤他的名,麒麟。他模糊的应了声,放了笔便下楼,未注意笔尖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水,瞬间晕染开一片湿漉漉又柔软的颜色。
是周九良叫他。
“怎么了?突然有事找我?”郭麒麟问。
平常周九良喜欢泼他冷水,今天却意外的神色局促,犹豫半晌才道:“……师父要给阎师哥相亲,听说是要找与他般配的人。”
郭麒麟有些怔然。
窗外雨水顺着黛青色的屋檐滑落到积水深灰色的缸里,溅起一朵又一朵连绵的水花,良久郭麒麟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说:“我知道了。”
“……哎大林,你没事吧?”
他怀里还藏着要给阎鹤祥的情诗,他的春天还未来到,却已落了梅雨,又转而变成寒冬,寒风料峭,戚戚冷冷。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见面!你快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郭麒麟赶到阎鹤祥相亲的客栈时已是暮色沉沉,他蹑手蹑脚的进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着等,阎鹤祥难得换上青衣,腰间佩碧玉,坐的很直,唇角一抹柔和的笑。
但他桌对面并没有人,这让郭麒麟松了口气。
阎鹤祥一直不走,他就也跟着等,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来,郭麒麟等的长了,便开始胡思乱想,兴许是阎鹤祥早就同那女子相完亲了,此时只是在这小坐,又或者他的确中意那女子,也心甘情愿等她很久。
反正左右而言…阎鹤祥都不喜欢他。
郭麒麟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他五味杂陈,捏着手中的信笺又气闷,他想将情诗交给阎鹤祥,却又怕得到不想要的回应,他哪里有勇气舍得放弃,他哪里愿意做阎鹤祥的小师弟?
郭麒麟只想站在阎鹤祥的身侧,同他执手,与他偕老共白头。
“郭麒麟,你还不见我吗?再不抬头告诉我,我可就不等了。”
郭麒麟愣怔抬头,却见阎鹤祥清浅微笑。
雨早就停了,月色正好,清风拂林梢,夜幕天星清亮,宛若此刻少年的眼睛,他该说什么呢?他要说什么呢?郭麒麟想,然后他鼓足勇气,伸手握住阎鹤祥的手。
“我喜欢你,师哥,我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阎鹤祥说。
然后阎鹤祥笑了,他一向那样笑的,一如郭麒麟心中永远住在春天的他,阎鹤祥没挣脱郭麒麟的手,只是轻轻道:“我早就知道了,你也不想想,你能藏住吗?”
喜悦早就溢满少年眼睛,郭麒麟墨色眼眸明亮若灿星,他只是听着,听着阎鹤祥对他讲话:“郭麒麟,你以为谁都能忍你这么多年吗?要不是我也喜欢你,我早就揍你了。”
要不是我也喜欢你。
“而且,你的情诗也不用念了,九良早就拿来给我看过了,反正…”他顿了顿:“反正我们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我可以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