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爸爸!快看,太阳变成蓝绿色了!!”小不点趴在车窗上,望向大海,惊奇地喊道。
恒星西坠,与地平线交接时由黄转蓝,在下沉的过程中渐渐过渡成青色。水天在这一刻仿佛消除了界限,薄云如同无色的纱幕飘荡在世界的中心。一只巨型剑鸥张开双翼破海而出,紧随其后的,是无数归巢的各色海鸟。
“恒星在不同的大气环境下呈现不同的颜色,我有让你读过相关的书。”拉塞尔对外部的景象并未感到新奇。
“我不喜欢读书……看完后有好多不懂的东西一直在脑子里转……”小不点苦着脸嘀咕道。
“哈哈哈,这孩子和你小时候可是一点都不一样啊,这就是物极必反吗?”梅佐蓝登大笑着说,“你应该先给他看一些简单的幼儿读物,这上来就弄这么难的,怎么成啊?”
“小时候?”拉塞尔歪头看向他。
“呃,我指的是你读军校那时候……啊、尼禄,洸明,你们看!观光浮艇!”梅佐蓝登指着海面上方的巨型浮艇,避开拉塞尔的视线,十分可疑地转移了话题。
“哇!好漂亮!好像大白鲸啊!”洸明流着口水说道,鲸肉可是鲛人的最爱,尤其是尾鳍的肉,那可是一等一的上品!
“嗯,确实是白鲸外形。这可是碧娜索星一大特色呢!有人来这颗星球旅游,就是专门为了在这个时间坐观光浮艇赏落日。”梅佐蓝登对孩子们说道。
“父亲,我也要坐!”尼禄抱住父亲的手臂,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梅佐蓝登。
“现在不行,现在我们要找住的地方。乖。”梅佐蓝登摸着他的头说道。
“真的不行吗?”小不点噘着嘴,撒娇似的看着他。
“真的不行。而且啊我悄悄告诉你,到了晚上十点后,天空变成了深紫色,才是最值得观赏的时候!”梅佐蓝登低下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
“那晚上你会带我来坐吗?”
“嗯……”梅佐蓝登抬头瞟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的拉塞尔,有些为难的拖长音调,不知怎么回答。最后模棱两可地应付着说:“找时间,咱一家人一起去坐!”
小不点转动着眼珠,思考了数秒后,难得妥协:“那说好喽,一家人一起坐,不能是父亲单独带着我,也不能是爸爸单独带着我!”
“哎哟,你瞧瞧、这孩子变得懂起事来了!”梅佐蓝登喜笑颜开,下意识用胳膊肘怼了怼拉塞尔,突然想起他的动作有些不适,顿时僵住笑容,向坐在身旁的人看去。
果不其然,拉塞尔正垂眼看着抵在他腰上的肘尖,仿佛下一秒就能掏出匕首,将之削掉。
“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了吗?”——梅佐蓝登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这句话。不对,还稍微带有些警告之意,应该这么翻译才对:“梅佐蓝登我警告你,我们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好。”
“咳。”男人收起胳膊,捋平衣褶,仿佛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突然又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从这个一向毫无情感的人眼中读出内容来,也算是奇中之奇了。难不成对拉塞尔来说,自己终于也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了?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莫名的开心。
就在梅佐蓝登抿着嘴在心里窃喜的同时,拉塞尔忽觉得自己的腺体有些轻微发痒,胸口没来由地产生一股热酥酥的暖流。他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这种感觉很舒服,却不知从何而起。
怎么回事?他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仿佛听到了拉塞尔心中的疑问,梅佐蓝登如同回应般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一刹那,他们同时想起了当年废墟之上,逆光之下,两个人第一次视线交汇的情景。
拉塞尔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睁大了眼睛,失声说道。
“我……”
“什么?”梅佐蓝登光见他翕动着嘴,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声音,十分疑惑地问道。
拉塞尔摇了摇头,全当什么都没说过似的看向了窗外。
“这人真是的、还学会故弄玄虚了啊,切。”梅佐蓝登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扭过头去——最讨厌话不说完的人了!
“先生,矢车菊路888号到了。”
飞梭安稳地悬停在地面上,待梅佐蓝登刷完卡后,车门便自动打开。
“…………这…………”
梅佐蓝登抬头看着他多年未归的旧居,果然大变了模样,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眼前的建筑物金碧辉煌,外部呈圆壁,螺旋上升,逐渐缩小,到顶端成为了一个塔尖状的东西。
金色的土气与豪气扑面而来,震得梅佐蓝登说不出话来。他向两边望去,却都是这种色调的建筑物。
“蜗牛酒店?还是七星?这他妈明明就是一坨屎!”梅佐蓝登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他从酒店外围向里张望,越看越是来气,指着不远处镶着金瓷砖的泳池气急败坏地骂道:“这都什么啊?这都是什么啊?以前这里的溪流瀑布、山水庭院呢?现在的帝国都什么风气啊?这种东西都能搬上台面来了?”
“客人,我们酒店是全帝国连锁的,已经在这里开了二百多年,您要是不入住的话……”门口的侍者脸色有些不好地走上前来,对着这个在酒店门口怒骂了一番的棕发褐眼、长相一般的男人说道。
“我们怎么可能——”梅佐蓝登用手指指向了面前金灿灿的建筑物,气不打一处来地喊道。
“住。”拉塞尔打断了他的话,带着两个孩子走到梅佐蓝登身边,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戏谑。
梅佐蓝登愣了一下,食指在半空画了个圆,然后慢慢放下。怒气似是随着这个圆散去,他果断地说道:“住,当然住,我们本来就是要住进来的。你这就带我去前台。”
“好的,客人,这边请。”侍者走到前面,为他们带路。
拉塞尔故意错后了一步,让梅佐蓝登走在前面。他看着梅佐蓝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我识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