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看到和拉塞尔并肩而行的中年男人，差点没有站稳。他的腿打着哆嗦，战战兢兢地为两人打开车门。
求问，自己国家的副总理出现在自己面前，该怎么打招呼？
副总理好！我在新闻上见过您！请您跟我握个手吧！——不对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番天人交战后，叶流缩在前面老老实实的当着司机，不断感叹着还是拉塞尔牛逼，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应该说，他并没有阶级概念才对。
“这里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工业星球吧？”刘童光看着窗外，开口说道。
“刘副总理，我想您心里是清楚的。”拉塞尔不喜欢兜圈子说话，直截了当的回复。
“好，那么我也开门见山吧。”中年男人大概了解了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便不再兜圈子，“那些鲛人，你们怎么处理了？”
“他们过得很好。至少比在天水星那个‘囚笼’里，更加自由。”
“囚笼？”刘童光表面上有些怔然，但他此刻已经在心里分析起来——对方可能是有着某种理想或者信仰的激进分子，难道也和先贤卓德有关吗？
“客观来说，我们给予了他们生活与安全的保障，从中得到收益也是正常的。但是从道德上，我不否认你的说法——天水星确实是鲛人的囚笼。不过，我想以我私人的角度你问一个问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您有什么打算呢？”拉塞尔反问道。
刘童光“呵呵”一笑，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完全不会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有所动摇。
“当然还是‘技术’了。不过我知道你不可能将【那个技术】送给我，我想知道的，却是和【那个技术】的来历有关。”
“——肖寒，我想知道你与先贤卓德之间的关系。”
飞梭突然在空中颠簸了一下，叶流没控制好速度，险些宕机。
拉塞尔早就料到他会提起卓德，这个话题也是他感兴趣的，否则他不可能让刘童光来到孤星上。
抛开三相体不谈，他与卓德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他只是将尤文的日记和其曾祖父的笔记留给了卡尔而已，这恐怕要让刘童光失望了。只不过，拉塞尔不可能放过眼前大好的机会——一个可以了解卓德的机会。
“我想先知道您为什么会好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刘童光仿佛也早知道他会这么问，坦然说道：“在我们这个层面，往往会知道更多秘密。刘崇明老先生虽然是先贤卓德的学生之一，却一直与先贤另外两名学生的理念不同。这也导致三个国家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但，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历史长河中，却出现了异端。在我看来，这个异端正是伴随着神圣坎特里希帝国的出现而出现。”
“您指的异端，正是‘天目众’吧？”拉塞尔问道。
“哦？原来你是知道的？”刘童光终于惊讶起来，他看着拉塞尔，再度肯定了他一定是与先贤卓德有着极大关联的人。
“是的。他们是我的敌人。”
听到拉塞尔只用了‘我’这个字，刘童光有些微妙地看向了他，半晌，说道：“原来是这样。”
他大体猜到了拉塞尔与卓德之间的关系——他的先人应该是和天目众理念背道而驰的某个狂信徒，但势力并没有后者强大，只能忍辱在这颗星球上发展。但他们的优势却在于，拥有先进无比的技术。
那么，或许可以“纵容”一下他们的发展，来防备无孔不入的天目众！
“虽然米多立共和国千年来一直坚守着包容的理念，但不代表能包容病毒的存在。天目众已经对我国高层发出过邀请，虽然大部分人都回绝了，却不排除有少数高层倾向于他们。”
“而我作为刘崇明老先生的后代，正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要么排除，要么收为己用。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我都没敢出过国。”刘童光叹了一口气，尽显沧桑之色。
“打着先贤旗号的天目众，被很多国家的高层奉为正义之师。但是明事理的人都懂，这个世界上，哪有不为自己服务的人？小国依附于他们是因为恐惧，大国是因为利益。一旦他们从幕后走到台前，这个世界才会真正大乱。”
“您与他们的利益不符，所以才来另辟蹊径吗？”拉塞尔眨了眨眼睛，正是他陷入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
“是信仰问题。”
“……信仰？”这个词汇对于拉塞尔来说过于陌生。
“年轻人，也许终有一日你会到达一个崭新的高度，在那个时候，金钱、权利、地位对于你来说都不算什么了。”刘童光看着眼前的青年，用真正的上位者口吻说道：“但不要忘记，你的下面还有无数普通平民，你所拥有的东西正是他们毕生追求的——而控制个体欲望的学问就叫做‘统治’。小到组织，大到国家，你认为，最有效的统治方法是什么？”
“用力量征服。”拉塞尔说出了他的答案。
“你的理念和鹰之国的理念非常相似。”刘童光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否定你的答案，如果换作佐伊·施密特这么对我说，我甚至要给予肯定。”
“肖寒，对你来说，‘力量’是什么？”
“是多种能力的结合体，是泛称。”
“呵呵。”刘童光笑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很死板。或者说，他在用书本上的知识掩盖着自己的某种不足。
“我来告诉你。在鹰之国，‘力量’就是人们的信仰。因为他们的国民信奉力量，才如此好战，无谓阶级尊卑。但在神圣帝国，神明和先贤卓德就是他们的信仰，所以作为神明载体的圣皇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以金钱为信仰，才造就了鸽之国；以科技为信仰，才有了今天的狮之国。最有效的统治方法，永远都是‘信仰’。”
这时，飞梭已经到达了4号基地的中心位置。叶流关闭升空助推系统，飞梭缓缓贴近地面。
“原来如此，受教了。”下车后，拉塞尔郑重地对刘童光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