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两个月前入了京城学堂,莫不是打起了你的主意?」
「也不是……」
「岂有此理!」我爹拍案而起,从一旁捞起佩剑就往外走,「敢打我女儿主意,我看还是老贺下手太轻了!」
没来得及阻拦,我眼睁睁他飞快消失在门口。
一旁我娘倒是见怪不怪,甚至又夹了片炙兔肉给我:
「不用管你爹,这几日你难得有胃口,多吃些。」
自我与崔宁远退婚后,她像是卸下了一副担子,整个人都松快下来。
我难免心生歉意,又想到郎中从前诊脉,皆说我沉疴难愈,难活过二十岁。
而那时,爹娘又不得不亲眼目睹我离去。
每次想到这,我辗转反侧难安眠,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这一次睡着后,又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寒风凛冽如刃,令人想到一年到头都难有春夏的北疆。
而这梦中之人,竟然是年幼的贺闻秋。
只是在我的梦里,他身患顽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于是九岁那年,就此夭折在北疆。
醒来后,我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这梦究竟是什么,预言吗?
若是预言,如今十九岁的贺闻秋已经好端端出现在京城,九岁夭折的那一个又是谁?
还有,梦里的他脸色和唇色一片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
可现实里,贺闻秋分明是个鲜衣怒马、十分灼眼的少年郎。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仔细思考了几日,仍未有答案,倒是趁着身子略略好转,回学堂取了东西,就要折返回姜府。
马车行至半路,忽然有箭矢声破风而来。
接着一队人马突兀出现,将马车四周的侍卫尽数解决后,提剑便掀了我的车帘。
我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你们是谁?」
大概是没看到预料中闺阁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场景,此人十分不满,拿手中剑尖挑起我下巴,细细端详:
「倒是貌美,只可惜瘦得过头,一脸病弱向,恐怕玩不了几回就没了。」
话里的深意已经不加掩饰。
我只来得及庆幸早上出门时没带上绮月。
很快,我被捆了手脚,堵了嘴,换进一辆十分狭小的马车里,一路疾驰。
遇伏的地方虽然偏僻,却很快就要有学堂下学的马车路过,到时势必会发现这一地的尸体。
究竟是谁,会这么大胆?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结果,却已经在剧烈的颠簸中昏迷过去。
再睁眼,马车仍在飞驰中,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夜色静谧,那掳走我的几个人语气却很急促:「后面的人快追上来了!」
「怎么办,来不及了!」
接着马车停下,那黑衣蒙面之人猛地掀了车帘进来,一手捏住我衣襟,猛地往下一扯,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
冷风灌进来,我想咳嗽,却被堵了嘴,咳不出来,几乎要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身上的袄裙已经被撕扯得一团乱。
那人犹嫌不够,提剑在我肩上划了一道,鲜血汩汩而出。
他用白帕子沾了一点,扔在地上,接着便停了马车,带着他的同伴跳车而逃。
冬天还没有过去,我衣不蔽体地躺在马车上。
寒风凛冽,很快吹得我失去知觉,却又在仰躺间,想起某几个车帘被风吹起的时刻,得以窥见满天星斗。
那只手落在我肩头的瞬间,我就想明白了。
大张旗鼓地绑走我,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
而如今我一身狼藉地躺在这里,寒风吹半夜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