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便稍微对梁主任示意了一下，然后又去找了做信贷的堂弟。
很快他就在做信贷的堂弟那儿拿到了顾衍借贷的签字，现在借高利贷不像以前，是个人都可以借，你有哪些资产，家里有些什么，是否有偿还能力，这些信贷公司都要评估调查的，但这一块本就是灰色地带，只要有利可图，自然也就乐意之至了。
顾衍他们家原本是没有过评估的，但有了王秘书的推波助澜，暗中使力，事情就这么水到渠成了。
顾衍局促地坐在包厢里，茶几上除了那瓶没开盖的矿泉水外，还有一叠散开的文件，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是那个明晃晃的数字和最末页上他的签名让他浑身发冷。
他恍惚间想起签名那日，是在医院心外科梁主任的办公室里，梁主任说了些什么顾衍已经记不得了，他的父亲前一天才从这间医院的停尸房送出去，他不能再失去母亲了，然后他就接过了梁主任递过来的钢笔，画下了自己的名字，得到了一笔钱。
因为这笔钱，他和母亲多生活了一年。
但那笔钱此刻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巨大的数字，压得他呼吸困难。
王秘书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顾衍，扯了扯领带，抑制住想要爆粗的欲望，这条鱼他已经钓了好久，不能在这临门一脚时功亏一篑。
顾衍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微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漆黑的短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微握成拳，在这色调暧昧的包厢里根本就是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能让一向对Omega不屑一顾的陆行川看上也不奇怪了。
“一年之后你才二十一岁，仍然有大把的青春，我保证你到了那时不但还清了现在的债，而且房子车子存款什么都有，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高利贷向来做事狠毒，掘人坟墓的事儿也不会少干，你也不想你父母死后也不得安宁吧？不过听说你父母还没安葬？你现在是不是连一块墓地都买不起？”
“你心里应该也有数，他们既然把你抓到了这里，自然就不会那么容易放你回去，你以为凭你家的情况，高利贷为什么会借给你家钱，那是因为他们看上了你，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他们就等着这一天呢。”
“你是入了陆老板的眼缘，否者你要卖的就不是身而是器官了！关键是卖了器官你也还不清这债啊！”
王秘书边说边端起茶几上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嘭’的一声撴到玻璃茶几上。
顾衍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地几乎要跳起来，抬眸向王秘书望去，乌黑的瞳仁满是惊惧之色，薄唇紧抿，却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你还真是冥顽不化，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王秘书叹了口气，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却被顾衍一把抓住了衣袖，“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我不回老家了，我再多打几份工……”
“那你能保证你马上就能还清高利贷的钱？”
顾衍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捏住了命脉。
“他们可是不会等你的，虽然你可以拖个一时半会儿，但到时候利滚利，你就永远都还不清了，而今天的一切照样会重演，那时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碰到个想要包你的陆老板了，而且陆老板一向是不要Omega的，要是怀孕了麻烦……”
王秘书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其实陆老板是个不错的主顾，出手大方又没什么特殊癖好，对情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随叫随到，而且说是包养一年，指不定一年不到人就玩腻了，到时连你是谁人都想不起来，那时还不是是去是留任你自己选，说不定到时候你还不想走了，‘后宫’里要死要活想要跟他的人多着呢，怎么样，你还不用担心怀孕。”
顾衍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抓住王秘书衣袖的手越捏越紧，过了半响才颤声道，“那个陆老板全名叫什么。”
王秘书眉头皱了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我……我总得看看他长什么样子。”顾衍咬唇道。
王秘书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说成这桩生意，但职业道德还是紧守的，“你答应之前我是不能告诉你老板是谁的。”
“那他能不标记我吗？”顾衍继续低声问道。
王秘书没有回答，一直坐在角落没有开口的秦臻却说话了，“顾衍，你知道穷人真正的悲剧是什么吗，是除了自我克制，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而更为悲剧的是，你现在连穷人都算不上，”秦臻起身，慢慢地走到顾衍跟前，弯腰伸出修长的中指，按住协议向着顾衍的方向推了推，“签了吧，签了它，再辛苦也有个期限不是吗？被标记了可以洗掉，但人生要是被一群无赖盯上，可是比掉入地狱还可怕。”
顾衍看着秦臻微翘的尾指，轻触在白纸黑字的协议上，仿佛人间佛手，指上生花，伸手接过了签字笔。
那时顾衍还没明白一个道理，上天给你解决苦难的另辟蹊径，不过就像抛给乞丐的施舍，维持乞丐活过今天，却也延长了乞丐的苦难到明日。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