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里陷入了好一阵的沉默。
贺形问出那句话以后,两只眼睛就一直望着拉斐尔,没有移开过。
他看着雌虫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怔然的眼眸慢慢变得冷静。
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是在炽热的燃烧着的火焰上浇了一桶冰水,然后站在旁边,看着原本明亮跳动着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变得冷却。
冰冷又无情。
和贺形表白过的人很多,不乏见了两次面就搂着他的脖子说喜欢的,说爱他要嫁给他和他过一辈子的。
情感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吗?
人越没有什么,越觉得什么珍贵。贺形自幼缺爱,情感淡薄,却也因此将“喜欢”和“爱”看得很重。
越狂热,越炽烈,越毫无根据的情感,越让他反感,也让他觉得可笑。
贺形冰冷的心感觉不到烈火的炽热,所以他不信有人会因此焚身碎骨。
拉斐尔渐渐的回过神来,他明白了贺形的暗示,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是……阁下,我当然明白,我们只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是我逾矩了……”
贺形抱着手臂,觉得他还不够明白:“你明白什么了?”
拉斐尔抬起手,捏住军帽的帽檐,向下压,借此遮住自己的脸:“我不该干涉您对另外两个雌君的选择。”
贺形忍了又忍,还是没认出,嗤笑出声。
他已经把拉斐尔的小火苗给掐灭了,继续冷处理下去才对。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方法不适于这里,人心是最容易动摇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死灰复燃,到时候会更难办。
可贺形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忍住把这颗甜枣给出去的冲动,头一次,他看着被自己的话语浇灭的颤抖的心,产生了怜悯的情感。
于是他伸出手,把拉斐尔按着军帽的手给拉了下来,重新与他十指相扣,军帽因为这略显强硬的力道微微歪斜,帽檐下露出军雌精致漂亮的眉眼。
贺形用指腹轻轻摸了摸拉斐尔圆润透粉的指甲,直视他的眼睛:“我觉得你没懂。”
拉斐尔抬起头,用委屈又疑惑的眼神看过来。
贺形道:“怎么说呢,虽然听起来很奇怪……”
他笑了一下,似乎被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给逗乐了:“我是一雄一雌制的忠实拥护者。”
拉斐尔愣住了,半响,他才慢慢的眨眼,大脑好像转不过弯来一样:“一雄一雌制?”
“所以那时我不愿意娶一个没见过的雌虫,比起被分配,我更愿意娶一个知根知底的雌虫当老婆,而你长相漂亮,还是皇子,是最好的选择。”贺形一字一句,语气很稳,吐字清晰:“谢谢你的安排,不过,我觉得还不是要见那两只雌虫了比较好。”
长相似乎对说话的可信度也有加持。
望着面前俊美的雄虫,拉斐尔感觉自己的心又怦怦跳了起来,他的眼睛亮起:“您的意思是,只会有我一个,不会再有其他雌虫了吗?”
贺形懒懒道:“如果我有其他雌虫,你能保证你不会吃醋?”
拉斐尔这一次诚实的摇了头,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雄主……”
恰好这时飞行器驾驶到了地点,缓缓落到了空地上。贺形见飞行器停稳了,便拉了下拉斐尔被自己扣住的那只手:“来。”
他张开手臂,雌虫立马欣喜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个大男人,怎么和一个女人一样,心思这么敏感细腻。
贺形这么想着,用手上下抚摸着雌虫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小兽。
他以前说谎的时候也很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冷漠,为了合群,他会下意识做出温柔有礼的伪装。
可这还是头一次,贺形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心中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感撞击迸发出的矛盾,在矛盾的催化下,他展现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的一面。
贺形轻声道:“只会有你一个。”
毕竟他不喜欢男人,有一个都是很勉强的结果了。
可用了不同的表达方式,字词立马变成甜言蜜语。
拉斐尔眉眼弯的像是月牙一样,依恋的用侧脸蹭雄虫的脖颈:“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贺形在心里“哈”的笑了一声。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了自己的笑容,和与这笑容截然相反,平静的双眼。
贺形,这就是你心软的结果。
哽了许久的话总算说了出来,真相也挑明了,最后竟然因为自己心软,变成了比之前还要棘手的情况。根本是意料之外。
算了。
这样就好。
如果只需要说几句谎言,就能让这只雌虫这么开心,那也无所谓。
仔细想想,他本就不该要求身边的其他人和自己一样的冷静理智,不是吗?
拉斐尔侧头找贺形索吻,贺形垂下眼,轻轻的吮他的唇:“宝贝,你确定要现在继续?晚宴入场时间马上就要过了。”
他们是主角,自然不能迟到缺席。
拉斐尔的眼神清明了些,但他心中难以置信的喜悦情感却分毫没有减少,渴求了很久很久的,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一下子被送到了眼前,那种飘飘然如同做梦一般的情感在他的心脏里鼓胀着,几乎就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