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鹿鸣导航出错，他们不得不绕了段路。
密集的筒子楼长长的走廊上飘晃着色彩单调的衣服，右侧一间一楼的门廊下吊着一条还在滴水的本命年大红裤衩。
各户人家家里传来喧嚣的各种声音，刀刃剁进案板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钉子入墙声，丈夫妻子的吵架声，邻里鸡毛蒜皮的侮骂声。
长了杂草颓败破旧的围墙，倒塌了一半的危房，绿黏黏生机勃勃的暗青苔爬满整整一面向阴的墙壁，好不容易出现一面能晒到太阳的干燥墙面，却又被牛皮癣一样的广告附骨之疽一般占据侵略。
三五个骂骂咧咧的小孩在贴满“男性泌尿”“不孕不育”“无痛流产”“进口一夜神油”的广告下飞驰而过。
他们手上拿着两三块石头，只要逮在谁不在家，就“哐哐”地用石头砸人家的门和窗，这恐怕也是这附近没人安装玻璃门窗的原因。
“好绕啊，你是怎么做到不迷路的？”
鹿鸣吃着喷喷香的煎饼果子，乖巧地跟在任星沅后面走着。
他刚开始还能记住一点路线和路标，但到后面他干脆咸鱼躺平，估计等会离开时，他还得让任星沅带他出去。
“多走几次。”
其实任星沅当初搬进来走过一次就记住了，但想到鹿鸣毕竟是借钱给他妈妈看病的人，他立挺的眉骨微动，选择不打击笨蛋的自信心。
或许是一楼的出租房更加便宜还是怎么的，任星沅的家在一栋老旧房子的一楼。
哐啷哐啷的铁门一打开，就进到了狭小的客厅，屋子里的物品很多，摆得满满当当的，但打扫得非常干净，地板拖得锃亮反光，柜子上架子上也一尘不染，和鹿鸣一路走来看见的灰蒙蒙的别人家里有着明显区别。
“你先坐一会。”
任星沅向鹿鸣指了指客厅中央的唯一一张不大的黑色沙发，他进厨房倒了杯水给鹿鸣，旋即他又钻了进去，把家里仅有的两个红苹果给洗了放在鹿鸣面前。
“我可以看会电视吗？”
鹿鸣伸手向任星沅指了指眼前这个四四方方笨重的黑色盒子电视，因外观和他家超薄电视机明显不同，所以一脸兴致地问。
“嗯。”
任星沅找出遥控器给鹿鸣，然后开始收拾屋子，打扫卫生，烧水，煲晚上准备送到医院去给妈妈喝的鸡汤。
鹿鸣兴冲冲地打开了电视，然后——
电视里飘起了茫茫一片的雪花。
他换了个台，还是飘着闪烁银点的雪花，再换，也依旧是。
鹿鸣默不作声地关掉了电视，把小一点的苹果上面的水用纸巾擦了擦。
一边啃着苹果，他一边拿出手机回信息。
等任星沅忙前忙后弄完，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他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鹿鸣，“你饿了吗？”
鹿鸣中午只随便吃了一点就过来了，刚好又吃了个助消化的苹果，他仰着头看向唇红肤冷的任星沅，然后点了点头。
任星沅擦了擦手上的水，又马不停蹄带鹿鸣出去吃饭。任星沅选的是一个小面馆，环境干净，面条Q弹入味，鹿鸣吃得很满足。
美中不足的是回去的时候下起了中雨，出来的时候艳阳高照，谁也没想到要带伞，回去的时候，鹿鸣和任星沅齐齐变成落汤鸡。
“你先洗。”
任星沅打开浴室的门，把鹿鸣让进里面，他找来干净的毛巾和自己的衣服。
鹿鸣比任星沅大了六七岁，但他的衣服一看就对鹿鸣来说长了许多。
他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任星沅看出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是我最小的衣服。”
鹿鸣比较怕冷，早已是冻得瑟瑟发抖，他火速洗了个战斗澡。
他出来的时候，任星沅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找衣服。
与其说是房间，更不如说是杂物间。房间原本应该是用于存放杂物的，非常非常的小，没有窗户，一张刚好能睡下身体尚在发育的高中生的床，除此之外再挤不下其它大件家具。
任星沅的衣服都是放在床尾一个浅绿色的置物箱里，床头那边是一个两屉的木柜子，柜子上摞着厚厚的高三教材。
在床和墙壁间一条小得可怜的过道里，放着一张可以折叠的白色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