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声声的空旷海边小镇连空气也撒了把海盐,咸咸地直扑入鼻。发烫发热的沥青马路旁行人稀少,轿车半天不见一辆,属于可以直接在马路上躺尸的那种。
高大肃然的围墙把与小镇格格不入的气派别墅隔离开来,热得蚂蚁都要在路面跳脚的天气里,穿着破旧发白不合身宽大T恤的少年举着把伞,摁响了别墅门铃。
笔挺高大的金桂越出枝头,秋风呼啦啦乱吹,给他摇下一肩浓郁桂花香。
十六七岁的他,白得发光的小脸有些肉嘟嘟的,身姿笔挺,四肢纤长,修长身影在地上拖出条长长黑影。
他安安静静站着,像一幅静止的画。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想不开,非要戴着一幅老土厚重的黑框眼镜。
还硬是留着长得遮住漂亮清亮眼睛、没什么精神的发型。
“哒、哒——”有谁的脚步声十分急切地逼近。
宏伟的雕花黑色大门被拉开,露出一张没有被大门格栏分割的俊脸。
“鹿鹿,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来人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为何跑得气喘吁吁,十分心急,像是有恶犬在身后追。
“没关系,我其实也刚到欸。”
按照这个世界人设,鹿鸣捏紧伞柄,朝来人生疏地笑了一下。
少年浅金的头发在秋老虎大放威压的明晃晃的阳光下耀眼得反光,在看到他的笑容时,一双碧绿湖水一样的狗狗眼局促得不知该往哪里看。
祁蔚深紧张地不停咽口水,长手长脚似无处安放,别扭得很。
但在看到少年穿着洗得发白、边缘脱线不合潮流、明显是哥哥不要不穿剩下来的旧衣服时,他心里又莫名升出一种对少年那势利冷血的父母的厌恶。
他对少年的共情能力极强,眼里很快积蓄起薄薄一层泪意。
但鹿鸣刚好低下了头,什么也没看到。
“我、我帮你拿伞……”
祁蔚深比少年高出一个头有余,身高优势的他握住伞骨,等鹿鸣松手后,他举着伞引鹿鸣向住宅门口走去。
“这,这是给你准备的鞋……”
一双有着大大猫猫头的凉拖放到鹿鸣身前。
祁蔚深跪在木质地板上,傻了吧唧脑袋抽筋地竟然要帮鹿鸣穿鞋。
鹿鸣也是个脑子短路的,觉得祁蔚深给他的感觉莫名熟悉,很容易让他想起第一个小世界的小狗狗易清尘。
直到祁蔚深握住他脚踝帮他穿好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祁蔚深带着鹿鸣来到房间,单是一个房间就比鹿鸣家里一二层加起来的面积还大。
鹿鸣在书桌旁坐下,打开他那破旧的黑色小书包,依次拿出五毛钱一支的塑料笔、作业本、练习册,和瓶身有很多跌痕划痕的白色小涂改液。
“我…我给你拿了吃的上来……”
祁蔚深像是恨不得能变出三头六臂,手里又是端着个大果盘,又是端着蛋糕碟,又是拿着一堆薯片等小零食。
鹿鸣在家里常常吃不饱,看到散发着甜香的高能量蛋糕时,大脑在给他传递出很想吃的讯号。
“谢谢你……”
眼前的人细心到让人意外。
鹿鸣小口小口地吃到半饱,祁蔚深有些苦恼地看着桌上摆开的一大堆的吃的。
“是这些不好吃吗?我再给你拿点别的上来,好不好?”
“不用啦,我吃得好撑了……”
鹿鸣摸摸十七年来从未一次吃得如此饱腹的小肚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祁蔚深看着他在学校罕有笑容的脸,明显一滞,把果盘和零食收到旁边的茶几上。
“你作业可以给我抄一下嘛?”
鹿鸣看着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天书”的练习册,声音软糯糯的,像是生怕祁蔚深会拒绝。
祁蔚深像是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转着笔的手停了一下。
“是有什么不会的吗?我可以教你。”
年级第一的他相信鹿鸣班上布置的作业应该是难不倒他的。
“还是借我抄一下?我明天要去打工,今天就得把这一叠赶出来。”
鹿鸣向祁蔚深指了指左上方厚厚一叠练习册。
“还要去打工?!”
祁蔚深难以置信,没想到鹿鸣的吸血父母竟然这样对他,声音都提高了两倍。
他又怕鹿鸣以为他在凶他,连忙降回原来的音量。
“别去了,马上就要月考了,课时会越来越紧,你如果缺钱,我……我给你,好不好?”
“我、我有很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