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平静的说出这番话语，纵使声线再令人沉醉，也遮盖不住阴森。
“不，不行，父亲，您不能杀掉克里斯…”袁憬俞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有些着急的从他身上跳下去，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毯上。
他冲到窗户旁，拉开窗帘愣在原地，因为玻璃外是乌压压的黑暗天空，云层堆叠着遮住半轮月亮。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进餐厅前分明是天气晴朗的中午，现在却进入午夜。一只巨型夜鸦在低空盘旋，痛苦哀鸣着，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很快，它发现趴在窗边的小主人，一个俯冲猛的坠下。
“克里斯蒂安！”袁憬俞不停拍打窗玻璃，呼喊着和它对视。他心慌的厉害，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过怪异。
米哈伊尔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受了伤的丑陋夜鸦停在窗前，发出泣血般的哀鸣，如同故事中叙述的诅咒歌谣，叫人耳膜都忍不住颤栗。
夜鸦将头抵住玻璃，似乎想隔着玻璃蹭蹭自己正在哭泣的小主人。不过他现在太虚弱，像一只被人掐住脖颈准备宰杀的鹅。
原本苍翠的左眸被戳瞎，往下淌着一滴滴血，将窗台弄得劣迹斑斑。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克里斯，说话啊！呜呜呜眼睛…你的眼睛呢…”袁憬俞拼命推着窗户，口齿不清的哭喊。
白皙的脸在暗色中更加动人心弦，黑瞳被泪水浸泡着，折出细亮水光。
他太漂亮了。
克里斯无法回应，他努力展开翅膀，用嘴在羽毛中挑拣，最后扯下一根最长的黑羽毛。
时间不多了，米哈伊尔的法术正在摧残他的身体和精神，如同毒药一样剧烈发作，想置他于死地。
他放下那根精挑细选的黑羽，献宝似的往前顶了顶，发出几声嘶叫。缺失眼球的眼眶看起来幽深可怖，直直盯着向袁憬俞身后平静的米哈伊尔。
那位亲王殿下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认真品尝着葡萄酒。眼见小养子越哭越伤心，便大发慈悲的摩挲一下拇指戴着的宝石戒指。
烛光开始不正常的闪烁，如沸水般跳跃，原本的橙红火苗“唰”染成幽深绿色。
夜鸦死了。
几乎是一瞬间被凭空拧断脖子，巨大的躯体坠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克里斯…”袁憬俞不可置信，他赤着脚往外跑，浅色衣裙飘过走廊，推开门的一瞬间，被强光刺到睁不开眼。
外面…是白天？
路上的仆人神色狐疑，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公爵感到十分不解。他们怕太多目光会让公爵大发雷霆，于是赶紧回到忙碌的工作中。
袁憬俞一步步走到餐厅外的窗台。
那里已经站了人，女仆长碧塔正面色苍白的祈祷，在胸口画了一个虔诚的十字。她作为这场争端的局外人，本来没义务来善后。可亲眼看着哥哥死在眼前，确实是不太好的事情。
两人沉默片刻。
“接受信物吧，小殿下，他会找到你的。”女人轻声道，行了个优雅的礼，刻意伪装的眸子有一瞬显出绿色。
“唉，该死的，果然又死了一次。”
一根长而泛着蓝金光泽的黑羽毛从台面上飘起，缓缓落到袁憬俞手里。
他握紧，上面仍是温热的。
再次抬头，碧塔消失了，空灵的声音由远及近。只剩地面上的灰烬，那是眷属被法术啃噬后，撕裂脉搏，燃烧骨髓的证据。
……
他养的小鸟死掉了。
父亲像随手捻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袁憬俞回到餐厅里，女仆们丝毫没有发现异样，一切正常运作。他不知道父亲使用了什么法术，才能做到在幻境里杀掉克里斯。
他惶惶不安的站在门口，泪水沾湿衣领。衣裙没有藏匿的地方，夜鸦羽毛只能被塞在胸脯里。
“乖孩子，我会送给你新的宠物，好么？”米哈伊尔将他搂在怀里，几句话便略过自己的罪行。像哄年幼的孩子般给袁憬俞擦拭眼泪，顺便喂几块鲜嫩的烤鳕鱼。
“别哭个不停。”
袁憬俞没有说话，乖乖咽下鱼肉。他清楚父亲疯子一样的性格，肯定是顾及什么，才会对克里斯起杀心。
他感到愤怒和难过，因为自己无法和这位抚养他成人的父亲抗衡，连一点抗议也不敢表现出。
“好，父亲。”袁憬俞流着泪答应，至少现在得结束闹剧。
……
几个月后，月季庄园的清晨如往常一般美丽，苗圃里的花朵不同于外界，本该逐渐枯萎的它们，会被浇上维持生命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