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节课是自习，因为班级不受重视，所以并没有老师在教室监督走动。而差生班多的是坏学生，不学无术，于他们而言，自习课是绝佳的娱乐时间。
窸窸窣窣的讲话声像一堆老鼠开会，袁憬俞很快就被闹醒了。
他趴在桌子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表情茫然。因为睡姿原因，脸颊和小臂被压出痕迹，仿佛是一道两道刚挨过罚不久后生出的红印子。
不远处正站着几个男生。
“陈桥同学，你的鞋是真的吗？我记得官网价格好贵啊……”
“这还用问？哈哈哈陈桥一定是土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改天带我们几个去校外开开眼行不！”
“哈哈哈哈对，带我们一起玩呗？让哥几个见识一下土豪的生活！”
几个男生叫叫嚷嚷的，嘴里不停地说一些没见识的废话，满面红光，十分兴奋。仿佛已经替陈桥做好决定，随时可以邀请他们几位体验富少生活。
“好啊，有机会的话。”陈桥笑着点头，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指骨受到挤压，“咔咔”地响了两声。
在说什么呢，真让人火大。
书本挪动时发出摩擦声，陈桥眉毛一挑，侧过身看了一眼。
袁憬俞睡醒了，正蔫蔫地坐在位子上收拾课本。他没什么精气神，发尾有些凌乱地翘起一撮撮，整个人像一株叶片卷曲的枯萎小草。
陈桥用余光盯着他先穿上校服外套，拉好拉链整理领子和袖口，然后从书包里拿水壶，喝了几口水。
青春期的男生嗓门大，袁憬俞缓过疲惫后，立即察觉到周围站了好几个不熟的家伙。声音近在咫尺，他不由得拘谨起来，低头趴在书堆后不说话，尽量不发出声响。
“陈桥，我们先走了，下次聊。”
“好。”
陈桥靠住椅背，挥了挥手。等人远离视线后，他的脸色瞬间不耐烦，仅仅只是入学半天，他莫名结交了一些交不上名字、并且口无遮拦的垃圾。
为了维持形象，他暂时不能说或者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真难缠啊，陈桥叹一口气，视线向左移动。
比起这些人，他对新同桌更感兴趣。
“袁憬俞？”他故意喊了一声。
中午进教室时，他恰好看见桌面上的物理书，书皮上写着文绉绉的三个字：袁憬俞。
“嗯、嗯？”被点名的人反应有些慢，反应过来后赶忙答应两声。
“既然睡醒了，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吧？”陈桥一脸微笑，像一个热情过头的同学般，用手指勾住他的后领。
袁憬俞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拽得离男生很近，嗅到了对方身上未散的咖啡气味。
他在班级里一个人孤零零地习惯了，平时也不与除了李廷玉以外的人接触。
而新同桌过于亲昵的举动让他觉得很奇怪，他瞪大眼睛，身体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再次缩回座位上。
“你别碰我……”他小声说。
“抱歉。”陈桥收回手，笑容卡壳了一瞬。
见袁憬俞无动于衷，他试探道：“不过，既然是同桌的话，可以和我成为朋友吧？”这句话如同老练渔民抛出的一团鱼饵，利用发出的香气引导鱼群朝船边游。
袁憬俞向来耳根子软，容易被骗，很好上套。
他听到提问后，一下子愣住了。
朋友？和他成为朋友？
“怎么不说话？”陈桥问道，看他呆呆的表情感到好笑。
金发男生笑起来有棱有角，嘴角上扬露出左右两颗藏起来的尖牙，看起来随性自然，又不失混血天生的英气。
就像……就像一只金毛犬。
“不行。”袁憬俞别过脸，慌张地摇头拒绝。
上高中后，除李廷玉以外，他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周围人长时间表现出的嫌弃与冷淡，使他忘记了怎样相处才算作朋友。
如果有，他也一定会搞砸。
“不行的。”袁憬俞小声嘟囔，刚准备拿出记事本，忽然又被勾住衣领，不受控制地往后挪了几寸。
陈桥笑得眼睛微弯，他说：“就要。”
“就要。”他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故意学袁憬俞的自言自语一样。
“我们必须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