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话语中,雷池大颗透明的泪珠滚滚而落,不自觉打湿了脸颊,这个时候孤狼般受伤哀鸣的皇帝,才让人想起他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年。
陆鸣沉呆立当场,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几乎不能喘息,手中利剑抖到握不住,他并没有要对少年下手!为什么总是这样,将死的总是无辜之人!
于余心肺都被剧烈的疼痛绞住,他眼前阵阵发黑,拼命咬牙忍住脑中嗡鸣之声,那只染着血的手颤巍巍抓住陆远的衣襟,微弱地抗拒着雷池要将他抱走的力道。
一切尚未结束,他要把,最后的真相说出来——
“不要,等……一等,”于余咳出一口血沫,躺在陆远怀中的头艰难转向陆鸣沉,一字一顿道:
“毒药,并没有躲过相府的检查。”
“相府和陛下的矛盾尚有余地……可是陆氏和皇权的矛盾,已经注定无法挽回了。”
少年看向陆鸣沉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撕心裂肺的疼痛里逼着自己吐出最深处的真相。
“那碗毒酒,正是在他们的默许之下,送到了你弟弟的口中……”
“不可能!”陆鸣沉下意识地摇头,“你在说谎!”这太荒谬了,男人的手冷的像是冰一样,他唇角扭曲着,完全拒绝去相信于余说的话。
这太可笑了不是吗?他一心维护的陆氏,誓死护卫的陆氏,怎么可能会是将他们兄弟二人推向死亡的凶手——
“随你吧……”于余眉心蹙起,无力地忍过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他的四肢越来越冰冷,只来得及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陆远悲痛欲绝的脸侧点水一触。
“不要对小池失望,他太年轻了,将你当作父亲却一直那么别扭……”
“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长长的血迹自陆远的眼角滑下,像是一道触目惊心的泪痕,那只手软软滑落在地,男人怀中的少年头颅轻轻一歪。
“小鱼——!”雷池和陆远同时惊呼出声,雷池匆匆抱起少年,赶往大殿的那一瞬间,皇帝血红的眼神转向被包围的世家,透着噬骨的恨意。
“所有反叛者,杀无赦!”
寒风呼啸而过,冰冷的雪花越下越大,陆鸣沉被无数御林军包围,紧握着手中的剑,一次又一次,麻木不仁地挥动着。
好大的雪……就好像边关那次苦战,陆家的那些士兵为了保护他死伤惨重,也是在这冷到极致的大雪天。
自己就要死了吗?男人感受着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无奈地笑了笑,只可惜,至死都没有把想对他说的话说出来。
是什么时候一颗心缠在少年身上呢?或许是书房初遇的惊鸿一面,又或许是山庄相待中那处处舒适的温软笑容?
不,比那更早,在下属传书某位少年与小皇帝的相处片段时,一遍遍的细细揣摩中,他就不自觉动了心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许黄泉路上两人能够相见,自己护着他走过奈何桥,也算是在地府里赔罪了……
陆鸣沉勉强抗下一击,束发凌乱散落,破破烂烂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地。
他低垂的视线扫到身下那摊血迹,猛地凝滞住,大团鲜红将将要被雪花覆盖殆尽,男人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原来,兜兜转转之间,他又回到了这里啊——
青檀佛珠崩裂,颗颗四散而去,男人的手重重落到地上,紧紧握住的掌心,红宝石露出一线凄艳的色彩。
罢了,只看着这血他就心痛不已,又怎舍得少年在黄泉相遇?自己一条命便抵给阎王,只盼着他平安喜乐,快快活活地度过这一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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